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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墟白陶的初步研究






[日期:2019-08-10] 来源: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作者:岳占伟 荆志淳等 [字体: ]

      本文拟以殷墟发掘出土的白陶标本为基础资料,利用近年来考古资源调查掌握的太行山东麓数处高岭土产地为线索,运用陶器岩相学显微结构分析和复原实验考古等手段,将殷墟白陶与太行山东麓所产高岭土进行对比研究,主要探讨殷墟白陶的材料来源、制作技术及烧制工艺等问题。

  一、殷墟白陶的涵义

  白陶是我国史前制陶工艺的杰出代表,它的工艺成就可以与仰韶时期的彩陶和龙山时期的蛋壳黑陶相媲美。白陶虽没有严格的定义,但应具备以下几点要素:材质非普通粘土,主要成份为高岭土;烧成温度介于普通粘土陶器与硬陶、原始瓷之间;硬度和吸水率较硬陶和原始瓷低;外表不施釉;胎体呈现白色。

  新石器时代早期已有了白陶,其用途从开始即非实用器,而是作为奉祀神灵的祭器出现的。到了新石器时代晚期及夏代时期,鬶、盉、斝等白陶器就更具有祭祀礼器的性质了。商代后期是我国白陶器的高度发展时期。作为商代后期都城的殷墟,更是商代白陶的集中出土地。殷墟白陶最要紧的用途就是作敬鬼神的祭器,其盛行于殷墟一期前后,这一时期青铜礼器种类和数量较少,作为炊器的鼎、甗相对较多,而食器、酒器及盛贮器相对较少,豆、簋、盂、瓿、罍、卣、尊、斝、盘、瓮等白陶器的出现应是作为对应青铜礼器不足的补充,殷墟二期以后,随着青铜器种类和数量的急剧增多,白陶器明显减少,中型墓内已罕见白陶,花纹趋向简朴。但这并不是说白陶已走向衰退,而是代表另一种新风气的开始。

  殷墟白陶不仅很好继承了前人高超的制陶技术,而且在器型和纹饰上还充分借鉴同时期的青铜器,形成了自己独特的风格,极大提高了其审美价值和艺术魅力,使其品质和工艺均达到了历代白陶的最好水平。无论是刻纹白陶,还是磨光白陶,均代表了白陶制作的最高技术水平。殷墟白陶高度发展的内在原因应与殷人崇尚白色的观念有关。《史记·殷本纪》:“汤乃改正朔,易服色,尚白。”,“殷路车为善,而色尚白。”;《礼记·檀弓上》:“殷人尚白,大事敛用日中,戎事乘翰,牲用白。”;《尚书大传·甘誓》:“殷以十二月为正,色尚白。”。从诸多文献中可以看出,殷人无论祭祀,或是战争,或是日常生活,都崇尚白色,故白陶器自然而然就成为了殷人崇尚白色的实物载体而倍受推崇,成为首要的祭器,甚至比铜器更具高贵地位。

  二、殷墟白陶的出土概况

  殷墟白陶绝大多数出自王陵区大墓和宫殿宗庙区较大型墓及遗址内。1928-1937年,史语所在上述区域采集白陶663片(全形者不计);就白陶的表面看,可分二种:一为质料较粗,厚度较大,硬度较低,或为光面,或具绳纹,或划纹;又一类为质料较细,厚度较小,硬度较高,面或磨光或带绳纹或具复杂之雕刻纹饰。另有完整或可复原白陶器10余件。1950年发掘的武官大墓内共出土白陶残片数十片,其中有卣、罍、尊、盘等残器10件。1978年侯家庄北M1出土白陶残片820片,其中可辨器形有簋、豆、斝、瓿、瓮、大口尊、罍等。该墓在30年代被盗,据说当时曾出土白陶片五、六筐,故当地农民称之为“白陶坑”1984年在武官村北发掘一座传出司母戊大鼎的甲字形大墓M260,出土白陶残片90余片,器形有簋、尊等,其中1件簋口腹可复原。20世纪70年代在小屯村北采集到1件白陶罍,口、肩部残。2000年洹北商城宫殿区F1、F2东北角发现1片云雷纹白陶片。另外,国内民间也有少量白陶片,如安阳奥缶斋藏有白陶片7块;还有一定数量的白陶已流失国外,日本学者梅原末治的著书中收集了不少殷墟白陶,其中最具代表性者为现藏于美国华盛顿弗利尔美术馆的白陶罍。

  三、殷墟白陶的研究现状

  殷墟虽然出土了数以万计的陶器,可是相对于铜器、玉器等其他遗物而言,陶器的研究,尤其制陶技术的研究却显得比较薄弱。白陶由于发现少,且多为碎片,研究学者更寥寥无几。关于殷墟白陶的研究,以往多集中于白陶的化学成分和材料来源、白陶的器形和纹饰、白陶使用者的身份和社会意义等。

  关于殷墟白陶化学成分和材料来料,史语所李济委托地质所李毅化验了史语所采集的2片殷墟白陶,考古所李敏生等检测了出自1978年侯家庄北M1的2片白陶,日本学者梅原末治做了流失到日本的1片殷墟白陶的检测(表一)。由表一可以看出,殷墟白陶的化学成份中含有二氧化钛(TiO2),而江西高岭土不含二氧化钛(TiO2),所以李济认为殷墟白陶质料虽极类似江西高岭土,但产地不是一定相同的。中国科学院硅酸盐化学与工学研究所周仁等通过电子显微镜发现殷墟白陶的主要矿物组成与高岭石很相似。考古所化验结果也证实殷墟白陶质地与高岭土接近。郑振香等依据对殷墟地下红土(取自1985AXTM49墓壁)和绿灰土(取自1985AXTG5沟内)以及河北彭城窑场瓷土的检测结果中均含微量钛(1%以下),推测殷代制作白陶的原料可能产自安阳附近或河北彭城一带。申斌通过3片殷墟白陶的化学成分定量分析与安阳附近烧制陶瓷的水冶、彭城、苏村等三地高岭土的矿物成分比较,认为殷墟白陶的原料应产自彭城。

      关于殷墟白陶的硬度和吸水率,李济检测了20件殷墟白陶的硬度,其中1°者6件,占30%;2°者3件,占15%;3°者9件,占45%;4°者2件,占10%。硬度4°以下者,吸水率皆在10%以上。侯家庄西北冈大墓M1001出土的白陶大多数也做了硬度测定,硬度1.5°者28件,约占47%;2.5°者15件,约占25%;3.5°者3件,约占5%;4°者12件,约占20%;4.5°者1件,约占2%。1987年考古所检测的2片殷墟白陶的吸水率分别是5.42%和6.36%,其硬度当在4.5°左右。梅原末治检测了3片殷墟白陶的吸水率,分别是3.10%、6.76%、6.53。从这些数据可以看出,殷墟白陶的硬度差别较大,硬度较小的白陶吸水率较高,硬度较大的白陶吸水率较低。

  关于殷墟白陶的器形和纹饰,郑振香在《殷墟发现与研究》中做了很好归纳:殷墟白陶器类较多,有豆、簋、盂、盘、罍、瓿、卣、爵、斝、大口尊、尊、瓮、罐、器盖、塤等。绝大多数是食器、酒器和盛贮器,而酒器占比例最大。殷墟白陶的纹样丰富多彩,主要有饕餮纹、夔纹、龙纹、兽面人体纹、蝉纹、云纹、雷纹、雷纹三角纹、雷纹折叠纹、斜角云雷纹、勾连云雷纹、斜方格雷纹、乳丁纹、圆涡纹、弦纹、绳纹、附加堆纹等。几何纹较普遍是殷墟白陶的突出特点。有些纹饰与青铜器上的相似,如饕餮纹、夔纹、龙纹、蝉纹等;而雷纹折叠纹、兽面人体纹等纹饰为青铜器上所未见,形成了殷墟白陶的独特风格。

  关于殷墟白陶使用者的身份和社会意义,由于白陶器比一般灰陶器有着胎质坚硬和洁净美观等优点,所以在夏、商时期,白陶器多被统治阶级所占有,生前享用,死后随葬在墓内。殷人又有崇尚白色的习惯,谷飞等人根据白陶的出土情况,认为白陶的使用与商王朝贵族的社会地位有关,是商王朝贵族尤其是国室喜好的物品,具有与青铜礼器同等重要的社会地位。且在为死者安排的仪式顺序上,白陶显比铜器更占高贵的地位。

  关于殷墟白陶的制作工艺,李济把殷墟陶器的成型方法归纳如下几点:1、拍制法,即拍垫法,凡拍必有垫,故拍、垫虽似两个动作,仍是一件工作。2、圈泥法,即将调好的泥揉成长条,或扁或圆,有的先做成圈子,再将圈子一个一个按所要求的陶器的样子堆积起来,有的像转螺丝似的盘绕起来。3、转盘修整,即有的器物口沿等部位在转动的轮盘上修整。4、鬲等曲底器的作法大概有三种:(1)曲底用外模压成;(2)曲底系手压、捏撮而成;(3)三袋足分别用模压好后粘接一起。5、模压与辊压,方形器多采用模压成片,四角加镶的制法完成;辊压即用一根短的圆辊,表面刻上绳印或缠上绳子,辊压器物表面。6、轮制法,即“置埴于运钧之上,旋转如风”的作法。7、“手制陶”,即完全用手直接动作做出来的器物,大多数都是小件明器。8、几种修饰法:“抹光”、磨光、罩色衣、“吹”釉等。殷墟陶器的施纹方法,李济归纳为以下几种:1、辊压纹饰。2、印压纹饰。3、劙划纹饰。4、雕刻纹饰。5、捏塑纹饰。6、附加纹饰。7、绘画纹饰。因殷墟白陶属于殷墟陶器的范畴,故其制作应超不出上述作法。对有刻划纹饰的殷墟白陶,李济又专门对刻纹进行了分类:1、压入纹,即以秃尖笔压入器物表面,多作动物形。2、压刻纹,梁思永云:“所谓压刻者,阴纹(线路)之横断,较压入纹为尖,似为两斜刀刻后,再用突尖器加压”3、劙划纹,纹路浮浅,多曲条但曲线并不顺利,大约用尖头器刻划,不加修饰者。4、雕刻纹,大部分的白陶所具的刻划纹饰都由此法完成,线条有宽窄深浅之不同,转角处或方或圆,皆随图案变化。郑振香通过观察殷墟白陶器表里所留的制作痕迹,发现1978侯家庄北M1出土的假腹豆的圈足和瓿的下腹部系泥条盘筑制成;簋、盘、盂等的圈足都是用轮制成后安接在器底部的,器口则为轮制。总的看来,用泥条盘筑法制作白陶器皿较为普遍。还对白陶纹饰进行了仔细观察,得知在精刻之前,先要勾出细而浅的图案轮廓线。举凡成组的纹饰,各单元花纹之内都有一条分界的中线,由此不难看出,白陶上的花纹是经过周密设计的。从轮廓线观察,花纹大概是陶坯晾干后刻上去的。

  关于殷墟白陶的烧成温度,梅原末治检测了3片殷墟白陶的烧成温度:900℃、900℃以上、975℃-1000℃。申斌也做了3片殷墟白陶的烧成温度测定:900℃、900℃、950℃。冯先铭、安金槐等估计白陶的烧成温度可能在1000℃左右,而不超过商代几何印纹硬陶(1150℃左右)的烧成温度。

  由上面的材料可以看出,有关殷墟白陶的基本问题学者们都已有所研究,不过有的研究还需系统和深入。如关于殷墟白陶的原料来源,还需系统地对近年发现的距离殷墟更近的太行山东麓多处高岭土资源进行采样分析,并检测更多的殷墟白陶标本,深入探讨殷墟白陶的真正原料产地。关于殷墟白陶的制作和烧制工艺,以前学者较少做复原实验,仅靠观察器物的制作痕迹等表面现象,得出的结论不免会有推测成份。下文依据近几年的殷墟白陶的考古资源调查以及制作与烧制实验,重点谈一下殷墟白陶的材料来源与烧制工艺。

  四、殷墟白陶的材料来源

  从前人的研究可以断定,殷墟白陶器是采用北方高岭土制作的,这是毫无疑问的。近些年我们在距离殷墟比较近的太行山东麓发现了几处高岭土产地。这几处高岭土按地质成因可分为原生高岭土和沉积高岭土两种类型。沉积高岭土多位于山前丘陵地带,因在搬运、沉积过程中进入较多杂质,多呈灰白色或青灰色,与殷墟白陶颜色差别较大;而原生高岭土多位于大山之中岩石的风化带内,杂质较少,较纯净,白度较高,是制作殷墟白陶的理想材料。

太行山原生高岭土

      我们用扫描电镜分别对殷墟白陶和原生高岭土制作的白陶做了岩相物理观察,结果表明,两者的显微结构非常相似,其中粘土矿物比较单一,主体是高岭石;非粘土矿物主要是石英和碱长石(钾长石为主),颗粒大小不一,含量相对较少。故我们推测,殷墟白陶的原材料应来自太行山东麓的原生高岭土。

殷墟白陶的显微结构

实验白陶的显微结构

      五、殷墟白陶的复原烧制实验

  (一)殷墟白陶的制作流程

  1、取土与洗土

  我们从安阳县善应镇黑玉村西北太行山上采集了一些原生高岭土,浸泡数天后,并进行了多次淘洗,去掉高岭土中的砂粒及其他杂质。具体做法分先后两步:第一步,把水中的高岭土搅拌浑浊,稍时,等砂子及其他杂质沉淀后,立马倒出“浑水”,如此反复数次,就可得到相对纯净的“浑水”;第二步,再过一段时间,高岭粘土沉淀,浑水变清,倒掉清水,即可得到高岭粘土。若淘洗不纯净,留有杂质,可能会造成烧制后的白陶器遇到空气中的水分受潮后,胎内的杂质分化为粉末状,最后由于体积膨胀而导致白陶皮壳脱落。

淘洗高岭土

杂质造成的脱落

      2、陈腐与练泥

  白陶泥料淘洗纯净后,放置于室内进行长时间的陈腐,时间越长越好。最好用陈年“老料”来制作白陶器。为把泥料中的空气挤压出来,并使水分分布均匀,制作器物前还要练泥。可采用双手揉搓、摔打,也可用木棒捶打,或可用双脚踩踏等方式进行练泥。

练泥

      3、制作与阴干

  这是制作白陶最为重要的一道工序。由前人的研究可知,泥条盘筑、慢轮修整和模制是殷墟白陶较为常见的三种制法。有时候制作一件白陶器需要采用两种甚至多种制法才能完成。下面以白陶罍、瓿为例简要介绍。

白陶罍的上段模型

模制

拍打器物

抹平拍痕

      白陶罍多采用泥条盘筑和模制两种方法完成。以罍的肩部水平分为上下两段,上段采用模制,即肩部以上至口部用泥或其他材料做好模型,涂上分型剂或贴上一层塑料薄膜,然后用工具堆敷泥料。为减少器物在阴干过程中开裂,泥料应分块依次叠压堆敷,为使泥料充分结合,堆敷后还需用陶拍进行拍打,然后再把拍打的痕迹抹平。等堆敷的泥料变硬后,除去模型即完成上段的制作。下段则采用泥条盘筑法,即把泥料做成片状长条,由底部向上一层层盘筑上来。最后在半阴干的状态下,用稀泥把上下段粘接起来。白陶罍上的兽头穿孔则是独立完成后附加上去的,其制作过程应是先用模翻制出兽头穿孔,等兽头穿孔半干后再将其粘接在白陶罍的肩部和下腹部。为使二者结合更牢固,粘接前应把它们的结合面打磨粗糙。

白陶罍上下段的粘接

模印兽头

粘接兽头

粗糙的结合

      白陶瓿多采用分模制作。即在腹中部和圈足的位置水平分为三段,三段均采用模制。模制方法与罍的上段制法相同,即先做瓿的口部至上腹部、下腹部至圜底、圈足等三段模型,再分别堆敷泥料,然后除去模型完成瓿的三段制作,最后把三段粘接起来即完成了整个瓿的制作。当然,圈足也可采用泥条盘筑法制作。白陶瓿肩部的双耳穿孔也是独立完成后附加上去的。

白陶瓿的模型

模制出的分段白陶瓿

制作完成的白陶瓿

      白陶器与其他陶器一样,制作完成后,还需要干燥脱水,然后才能入窑烧制。脱水过程需要缓慢进行,不能风吹日晒,最忌快速干燥。若白陶器做好后,放在太阳下或有风的地方进行干燥,易造成器物表面快速脱水,而胎内的水分排出缓慢,二者脱水速度不均匀而导致器体开裂。所以白陶器的干燥脱水应在阴凉处进行阴干,这是一道必要的工序。我们依据孝民屯铸铜遗址发现的几个陶范阴干坑,推测白陶器的阴干也应该放在较为潮湿的窖穴坑内进行为好。即使做好的器物不放在阴干坑内,也一定要放在没有风吹和日晒的阴凉处进行干燥脱水。为使脱水更加缓慢和均匀,白陶器做好后的前两天最好蒙上塑料薄膜。

阴干白陶坯

蒙塑料薄膜

      4、打磨与压光

  白陶器基本阴干后,为使器体表面平整,还需用纱布对其表面进行打磨。为使器体表面光滑,还需要一道压光的工序。压光非快轮抛光,而是手握竹质或钢质工具,用力摁压器物表面,使其形成一薄层光滑硬壳,压光后的硬壳有时甚至“发亮”。

打磨

压光

压光后的白陶罍

      5、施纹与装饰

白陶罍的纹饰制作

器盖上的草叶纹

镶嵌乳丁纹

      白陶器压光后既可以制作纹饰,这是制作白陶器至关重要的一道工序。制作纹饰主要采用刻划手法,有的采用勾划、辊压、拍印、模印、减地、挑剔、镶嵌等手法。完成一件白陶器纹饰的制作通常需要采用多种手法,如白陶罍上的夔龙纹、云雷纹、波折雷纹、弦纹等多采用刻划手法,波折雷纹之间的素带部分多采用减地法,兽头穿孔则多采用模印修刻完成。线条较粗较深较疏的纹饰多采用双向斜刀刻划,较细较浅较密的纹饰多采用勾划法制作。绳纹多采用辊压法,方格纹多采用拍印法,草叶纹则采用挑剔法完成,部分乳丁纹采用镶嵌法把预先制好的乳丁嵌入器体内。制作纹饰前首先要对预做纹饰进行分区,然后用铅笔画出所做纹饰,即起“稿线”,再用工具顺着“稿线”来制作纹饰。

纹饰分区

纹饰'起稿'

      (二)殷墟白陶的烧制工艺

  1、建窑

  因为白陶器与其他陶器一样,也是在陶窑内进行烧制的,所以在烧制白陶器前,我们需要建造陶窑。前后共建了三座陶窑,皆属升烟窑。

  第一座陶窑建于2013年5月,其结构与近年在殷墟刘家庄北地制陶作坊遗址内发现的几十座烧制灰陶的商代陶窑的构造基本相同。窑体以窑箅分上、下两部分,上部分包括窑室、窑顶和烟道等部位,烟道设在窑室的中部;下部分包括火门、火膛、火道、窑柱、窑箅、火眼等部位。稍有不同之处为商代陶窑的下部分多是掏挖而成,而我们所建陶窑为平地起建,所用材料商代为草拌泥,我们用砖和麦秸泥。

第一座陶窑

    因为白陶器烧制温度高于灰陶,而第一座陶窑的窑温达不到白陶所需温度(900℃以上),所以我们又于2015年5月建了第二座陶窑。此次我们用掺砂子的麦秸泥做了一个活动箅子。为提高窑室温度,我们在第一座陶窑的基础上做了一些改进:一是火膛下方挖一长方形凹槽,其上放置一块长方形铁质篦子,这样利于向火膛内通风输氧,使燃料充分燃烧;二是加大、加长火膛的容量,便于投放更多的燃料;三是把烟道设在窑室后方,而且加长其高度,便于烟囱向上“拔火”,增强火焰向窑室内输送的火力。

第二座陶窑

    因第二座陶窑在烧制白陶器过程中由于高温导致活动箅子软化塌陷,我们于2015年9月又建了第三座陶窑。此窑与第二座陶窑结构相近,改进之处:一是我们采用了铁质窑箅;二是去掉窑柱,拉长火膛,增大火膛容量;三是为使火力更强,未设火眼,火焰可直达窑室;四是再度增加烟囱的高度。

第二座窑箅塌陷情况

 

第三座陶窑

      2、烧窑

  我们共烧制白陶六次,其中2013年使用第一座陶窑烧制三次,2015年使用第二座陶窑烧制一次,2016年使用第三座陶窑烧制两次。

  第一次我们采取“裸烧”,即直接把白陶器放入窑室,没有使用匣钵,只不过靠下方的白陶器放在了前两年烧制的灰陶器中。出窑时,其中5件倒扣在窑室上方的白陶器因其底部和下腹部直接暴露于窑室内而普遍呈现黄褐色,另有1件正面朝上的白陶器因器体内部直接暴露于窑室内也呈现黄褐色;但是这5件倒扣白陶器的内部和上腹部,以及那件正面朝上的白陶器的器体外部基本为白色,少许与火焰接触的部分呈现黄褐色。

第一次烧窑

      第二次我们采用匣钵烧制,即先把白陶器全部放置于预先用夹砂泥制作的匣钵内,然后盖上盖子,再入窑烧制。烧制后的白陶器除少数局部因匣钵盖子覆盖不严进火而导致局部呈现浅褐色外,大多数皆呈白色。

第二次烧窑

      第三、四次均采用一部分白陶使用匣钵,另一部分直接入窑烧制。烧制后的白陶器与前两次的状态大致相同:放在匣钵内的白陶器基本呈白色,直接入窑烧制的白陶器基本呈黄褐色。不同的是,因第四次烧制时窑室坍塌而掉入火膛内的那些白陶器色泽加深,呈现紫褐色,其中有一件白陶器的圈足与腹底相接处可能因没有直接与炭火接触而呈现一周白色,这更说明了烧制白陶时器物不能直接与火焰接触。

第四次装窑

掉入火膛内的白陶器

器底与圈足相接处呈白色

      第五、六次烧制基本相同,均全部采用匣钵烧制,略微不同的是第六次还用草拌泥密封匣钵的盖子和裂缝。这两次烧制的白陶器除少数因盖子覆盖不甚严密或匣钵裂纹而进火,导致部分白陶器局部呈黄褐色外,大多数为白色。

第五次烧制前

第五、六次烧制的部分白陶器

    烧窑时还有一项非常重要的工作要做:实时监测窑室温度的变化,装窑时,在窑室内前后各插入一根测温棒,后接测温表。我们从开始点火即开始测温,封闭窑室门前每隔10分钟记录一次窑室前后端的温度变化;封闭窑室门至封闭火门前后,每隔20分钟记录一次窑室前后端的温度变化;封闭火门再经过一段时间后,我们每隔一小时记录一次窑室温度的变化,直至开窑时测温结束。

白陶烧制温度变化曲线图

      六、结语

  本课题属于殷墟制陶技术综合研究的一部分。2011年-2012年,我们完成了殷墟灰陶器的制作与烧制技术的研究輧輷訛。在此基础上,2013年我们开始了殷墟白陶器的研究工作,首先对以前学者关于殷墟白陶的研究成果进行了系统梳理,同时展开了考古资源调查,找到了殷墟白陶的原材料产地。接着我们开始着手制作和烧制白陶器,以考古复原实验的方法来了解商代白陶器的制作和烧制技术,至2016年白陶烧制成功。经过四年的摸索,我们基本掌握了殷墟白陶的制作工艺和烧制技术。

  考古复原实验是了解古代技术非常有效的方法,实验过程本身就是不断探索古代技术的过程,只有通过反复实验,我们才能更多地发现问题,更好地解决问题。我们三次建窑即是如此。在烧制过程中,我们发现陶窑的结构直接影响窑室温度的提高,为提高窑室温度,达到烧制白陶的要求,我们不断地对原来烧制灰陶器的陶窑结构进行改造,很好地满足了烧制白陶的温度要求。我们六次烧制白陶器更是如此,在烧制过程中,我们发现白陶器与火焰接触到的部位容易变色,而且接触到的火力越强,变色越深,还有因窑箅坍塌而掉入火膛内的白陶器颜色更深;但是那些放在匣钵内的白陶器,基本保持原色不变,匣钵密封得越好,烧制的白陶器越纯正。这些足以说明殷墟白陶器应该是放在匣钵内烧制完成的。即便没用匣钵,也需要密封起来烧制。

  附记:参与本项课题的有安阳队全体同仁、安阳队技师王浩义、崔万祥、霍廷合、王喜顺等同志,美国康斯威辛大学人类学系教授Jonathan Mark Kenoyer、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系荆志淳教授、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郭梦老师,以及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人类学系田野实习学生和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生院部分研究生都做了大量工作,在此表示衷心感谢!

  本课题得到国家文物局文化遗产保护领域科学和技术研究资金的资助。(作者:岳占伟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加拿大英属哥伦比亚大学 南方科技大学社会科学高等研究院;岳洪彬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牛世山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唐际根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 南方科技大学;何毓灵 中国社会科学院考古研究所;郭梦 西北大学文化遗产学院 原文刊于:《南方文物》2017年第4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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