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传世汝窑瓷器,可知古代被称为汝窑的器物是一类精工制作的天青釉瓷器。清凉寺窑址第IV区生产的产品与传世汝窑器物相符。根据第IV区的发掘报告,发掘者将此区的遗存分为两个阶段:汝窑初期阶段和汝窑成熟期。
汝窑初期阶段
汝窑初期阶段遗迹总平面图
汝窑初期阶段的瓷器以青釉瓷为主,还有少量白釉瓷和黑釉瓷,天青釉汝瓷极少。大部分青釉瓷器是北宋后期汝州一带的民间窑场中常见的器形,与传世汝窑有较大差别。(图五)大都带有刻花、印花和划花装饰,大多数器物采用裹足刮釉,用垫片或垫饼支垫的方法烧制,(见图五,2)只有少量采用了裹足支烧的方法,但支烧痕迹比较大。(见图五,5)这表明这时期产品并不单纯。
这个时期的窑炉共计清理了7座,是一种体量较大的马蹄形窑炉。根据发掘报告,Ⅳ区发现的缸坑和辘轳坑并不属于初期阶段,这意味着,在初期阶段,这里缺少成型作坊,此区的生产并未脱离整个大窑场的生产体系。发掘报告中并未刊布数量极少的“天青釉汝瓷”标本和白釉瓷、黑釉瓷标本,因此我们难以了解其真实面貌。
汝窑初期阶段清理的马蹄形窑炉-Y2
但在《汝窑与张公巷窑出土瓷器》一书中刊布了一件洗,据发掘者介绍,这是Ⅳ区初期阶段唯一的一件“天青釉汝瓷”。这件器物在正式报告中并未报告,但是在“第三章《遗迹》”中,提到在Y3火膛靠南侧的部分“出土1件淡天青釉裹足洗,残碎多达18片,经拼对基本完整。这件淡天青釉裹足洗虽然手制,其造型、釉色已完全脱离民窑瓷器风格”。在2001年刊布的简报中介绍了这件器物,描述为“青灰釉”。两次报告有冲突,表明发掘者并不能确定其釉色。从这件器物的釉色和制作精致程度等方面看,其与初期阶段制作较精致的器物大同小异,而与成熟期的器物差距较大。
Y3火膛出土淡天青釉洗
从第Ⅳ区初期阶段的产品面貌看,产品总体比较精致,青釉瓷器物大多釉呈色稳定,施满釉,带有刻、划、印花装饰,制作精良。如果认为这个阶段的产品就已经是汝窑了,则此时汝窑的产品面貌基本与汝州地区同期的其他窑场的生产面貌相同。如汝州严和店窑,北宋后期的产品总体水平可能略逊于清凉寺窑IV区的产品,但也生产少量与清凉寺汝窑初期阶段同样精美的器物。
据此我们可以得出两种可能的观点。第一,清凉寺窑IV区初期阶段的生产面貌并不是贡御用的“汝官窑瓷器”,只是生产发展到北宋晚期时窑业扩大,在窑址的北部边缘地区出现了新的作坊,或称为“窑户”,而且,这个窑户的生产水平略高于清凉寺窑的其他窑户。新出现的“极少量”天青釉汝瓷,如果可以排除是发掘中扰入的晚期遗物,则有可能是新创烧的产品。第二,IV区初期的窑业遗存表明,这里新出现的遗存,代表了贡御窑生产的初期阶段。其生产的产品脱胎于清凉寺窑其他区域同时期的产品,但比其他区域的产品质量更精良,并发展成为成熟的汝官瓷生产区。笔者比较倾向于第一种观点,即IV区初期阶段的遗存并不是贡御用的汝窑,这一点很重要,事关汝窑创制的时间。
汝窑成熟期
汝窑成熟期遗迹总平面图
汝窑成熟期的产品面貌发生了巨大的变化。此期发掘出土了各类瓷片达50多万片,其中天青釉汝瓷占99%。器物种类有碗、盘、碟、洗、罍子、梅瓶、器盖、盆、盏、盏托、钵、壶、熏炉、樽、杯、罐、盒、狮子、麒麟和器座等。(图七)器物的造型与初期阶段及其他窑场的产品相比有明显的不同,而与清宫旧藏汝瓷有诸多相似之处,如高而外卷的圈足和洗、炉等接近金属器形态的器物。器类不仅包括了碗、盘等日用食具,还可见到体现宋人精致生活的茶、酒、花、香器具和瓷塑等陈设用具。釉色以天青、淡天青为主,淡青釉、青绿釉也有一定数量,略呈乳浊状。釉质匀净温润,釉层较厚,布满小块开片。胎色以灰色和浅灰色为主,也有少量呈灰褐色的,胎质较细。器物的造型都十分规整,制作精良;以素面器物为多,只有少量的刻、划花装饰;多数器物采用裹足支烧的方法烧制,支钉细小如芝麻(见图七,4),少量为裹足刮釉垫烧(见图七,1),但均施满釉,采用匣钵单烧,表现出制作的精细。
此期的地层中出土了一些模范,包括内范和外范,至少说明部分器物是模制成型的。在成熟期较晚的地层中出土了一些素胎器物(图八),表明从这时开始出现了二次烧成的厚釉工艺,这项技术在青瓷发展史上非常重要。在北宋官窑尚未被发现的今天,汝窑的厚釉工艺是这项技术发明的最早例证之一,对以后的南宋官窑产生了重要影响。这个时期的窑炉是一种体型很小的椭圆形窑炉,窑床面积不足1平方米,共清理了12座,2座1组,报告未对这些窑炉分组,从窑炉的朝向看,至少可以分为4组,最多的一组有6座窑炉。这些窑炉与一号作坊、17个陶瓮、澄泥池、辘轳坑构成一个生产体系。这一时期的遗存应该是御用汝窑的典型代表。
通过对汝窑遗址的发掘,我们终于可以摆脱数量有限的传世品的束缚,对汝窑瓷器的面貌获得更全面的认识。如前所述,发掘出土的器物中,包括了日用食具,以及茶、酒、花、香器具和瓷塑等陈设用具,改变了传统上认为汝窑只烧制玩赏、陈设品的看法,丰富了对汝窑器类的认识。有的器物如香炉(见图七,7)、大钵(见图七,5)等器型较大,使“汝瓷无大器”的传统说法遇到了挑战。与传世品不同的是,在一些出土器物的表面还有刻花和刻划花纹饰,尤以莲瓣纹常见,(见图七,2)还有一些贴塑装饰(见图七,7),这在以釉色取胜的汝窑传世品中实属罕见,大大拓宽了人们对汝窑的认识。(作者:秦大树 北京大学考古文博学院;文章节选自:《华夏考古》2020年第3期《汝窑的考古资料释读及生产体制探讨》一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