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9年后,由于国有企业改革改制,很多人在这个转化过程中成就了一番事业,在这段时期,我经历了退休、受聘、组建艺术室等系列工作变故。
在我快退休时,醴陵瓷业面临短暂的衰落局面,汉光瓷的老板李游宇先生曾到陶研所考察,看中了我的装饰风格,想请我去汉光。退休后,我在汉光工作了9个月。在这里我看到汉光瓷的成型工艺做的非常好,很受启发。后来女婿提出想自己办瓷厂,我就回来支持他。
那几年条件艰难,也逼得自己创作了许多作品,也一直在探索、寻求新的表现手法,我认为自己的作品还不是太固定,也还不是太成熟。有人很喜欢我画的牡丹,为此女婿的厂里常要设计牡丹,而我不希望就此将艺术语言固定了,就这样画下去,老是重复自己习惯的表现手法。几年下来女婿的瓷厂在醴陵也有了名气,因为受生产的局限,太熟的东西不想画,想走一些生路,回过来又画可能无形中会有些启发,更能勇敢、忠诚地画出一些新的形式来,也由于身体不算太好,因此,我想利用余生在艺术上认真追求,使自己能够再提高一步,留些作品,培养一批人才,对釉下彩做点贡献,这也是自己成立艺术室的初衷。
08年成立艺术室以来,基本按照自己的想法来搞的,我的创作也进入了一个较成熟的时期。其实中国画有个特点,越老越画的好。但这也要看年轻有没有积累,如果年轻没有积累,就会越来越不行。有的画家技巧很高,但总觉得差点什么,我以为他们所差的就是生活。经历了生活的切身感受作品才能更具有表现力和生命力。
我在创作《何荷瓶》这件作品时,当时手术不久,身体不太好,感到时间越来越不够,想画的东西却很多,后来我想以烂荷叶与鲜荷花的此枯彼荣来表达我古稀之年在艺术上不愿光阴虚度,依然执着并热爱着。后来有人问我荷叶都是向上的,你为什么这样画荷叶,我感叹道荷叶低垂是为人要谦和,君子之道在低。其实人真的很渺小,放在大自然中如一粒微尘,绘画只是雕虫小技,取得一点成绩实在是没有什么好自夸的。
我很少对着自然进行创作,只有在我的学习中,对自然作如实描写,去研究自然,理解自然。创作时,我是凭收集的材料,凭记忆和技术经验去作画的。例如画《春满人间》大花缸时,因为这个造型稳健大气,我想牡丹的题材比较能与造型吻合。将多年写生沉淀在心里的各种牡丹进行概括提炼。我创作时不喜欢翻阅资料,它有时会局限我的思维,但创作完之后,我会看看其他人是来如何表现的,这样取长补短,总希望下一件作品会更好。
《小菖兰瓶》这件作品的造型是清华大学美术学院陶瓷艺术系教授杨永善老师的佳作,它以变化的曲线构成柔和而饱满的瓶体,当时拿到这个器型时我内心充满喜爱和感谢。因为这个造型确实非常美,很难得,我要如何装饰才能与它完美结合,成为一件好的艺术品,这对我来说是一次挑战。这个造型放在我的书房里,每天我都能看着它,一放就是两年。后来有一天突然想到画兰叶,但若以写实的方法来画,没有新意,也很难打动人,于是试着用粗细变化、条条相互交织的线来分割画面,运用装饰性的陶瓷语言与造型相结合,应该说这件作品是在一种诚恳的态度下完成的。
《小山果瓶》由来于巧合,我在上京拜望杨永善老师时,在他家中偶然见被单上有一组组活泼的山果,印象良深,很是喜爱,回家后搜集记忆,完成此作。图案装饰我很久没有设计过了,而这次小山果的拙朴、秀美也启发了我“造物忌巧”。我的写生比较多,局部画得比较好,也比较巧。但过巧的东西不大气,现在我的创作从整体入手,局部的巧就可以避免一些了。
晚年的作品,是我一生艺术经验的总结,在认识上也慢慢有了“画什么,怎么画”的感慨。我不想总画自己熟悉的题材,最不喜欢的,我也想去创作,即便是不成熟,但探索没有停止过。有的时候画一些新的形式,或者放下创作研究一些新的工艺,再回过来画自己熟悉的题材,可以出另外一种效果。我在创作《人间国色瓶》时,之前用了近一年的时间配制了90余种釉下复合色料,惊喜中发现当中有一两种颜色灰调淡雅,有如玉般的厚润感,而传统的釉下色料若厚则枯,我运用这个色彩的特点,使牡丹在浅淡中也能体现出它的深厚。
学贵悟,而悟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几十年创作的题材绝大多数是来自于写生以及对生活的感悟。黄胄先生说:“自己不热爱生活、热爱艺术,你的作品也决不会为人喜爱”很有道理。从前的釉下五彩装饰多数是折枝花卉来表现,却缺少了一些生活气息。后来我渐渐将它扩展到通景的形式,逐渐形成了“装饰性构图,写实性表现”的手法,以陶瓷的语言来表达陶瓷文化。也很注重与器形、材质、工艺的结合,我希望通过这些作品能给忙碌的人们内心里一些平静和淡定,静能生慧,从而在生活中做出正确的决定,这也算是与时代的结合吧。
我认为:用陶瓷的工艺语言来反映陶瓷的文化,不要让绘画把陶瓷艺术覆盖了。国画有国画的特点,但是现今出现了很多“以瓷代纸”的现象,一个瓷盘就是一张复制的国画,这是很遗憾的。其实每一样工艺美术都有它的地方特色,56个民族有56个民族的特点。不要把自己的特色丢掉了,不离开绘画,要表现地方特色。学习构图,不要抄袭。我的题材都是写生来的,比如《炸酱草》)
艺术工作者一生能有多少满意的作品,我自知几乎一件都没有,但它记录了我的成长。几乎天天都在创作,从来没有疲厌。除非生病坚持不住,坚持的住我都愿意创作。慢慢的画,不好再改。
我很喜欢“造物忌巧,待人以诚”这句话,它也深刻影响我的生活与创作,从不模仿抄袭,像说谎话一样,也不追求时髦,始终老老实实做人,诚诚恳恳画画,并愿以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