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13中国陶瓷艺术评比“大地奖”的评选中,刚刚年满40周岁的徐凌和妻子竺娜亚双双摘得陶瓷作品评比金奖。
自1998年夫妻二人合作的《手足情》在第六届全国陶瓷艺术设计创新评比中摘奖以来的16年中,这对“夫妻档”在国内各项陶艺大赛中同时摘桂的次数不下10次。巧合的是,在本次“大地奖”中,徐凌获奖的作品是《海的呼吸》,而竺娜亚的作品则取名为《憩》。
一个灵动,一个姣静;一个雄浑,一个玲珑;一个粗犷,一个精致。两位年轻的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的珠联璧合,被许多人称之为“青瓷界的郭靖黄蓉”。
走近这对夫妻档,徐凌说:“青瓷就是生活。”而竺娜亚则干脆表示“青瓷就是幸福。”
孝心结瓷缘
1996年1月份,24岁的徐凌辞去了余姚的工作,回到了故乡龙泉。5个月后,余姚姑娘竺娜亚也因为徐凌,来到了龙泉。从那个时候起,一对情侣,就开始和青瓷结下了不解的情缘。
在此半年前,徐凌的母亲刚刚从龙泉的国营瓷厂出来,自己结了一个小窑。而徐凌的父亲还在青瓷研究所上班,未来究竟能发展成什么样,谁也不知道。
青瓷,虽然是龙泉的传统产业,但在当时,国营青瓷企业正处在分崩瓦解的趋势,私营青瓷企业,又处在初始发展阶段。在这个时候,要作出放弃在发达地区的大企业工作、回到龙泉从事青瓷制作的决定,对于年轻人来说实属不易。
当时,徐凌和竺娜亚在外企工作,一个月的工资分别有1000多元,还用上了当时非常时尚的信用卡。而在龙泉,尽管已经身为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全国人大代表和全国“五一劳动奖章”获得者,其父亲徐朝兴的工资也只有600多元。为此,在要不要回龙泉从事青瓷制作的问题上,徐凌的母亲是坚决反对徐凌回龙泉的。
但徐凌自己的态度非常坚决。他给父母写了一封信。在信中,他说:“我在外资企业工作了三年,虽然收入比父亲要高得多,但我的心无所属。我希望能把父亲制瓷技术继承下来,和父亲一样,把心寄托在青瓷上。”
时至今日,徐凌的父亲徐朝兴谈起儿子放弃优厚的工作,回到龙泉从事制瓷行业,还显得十分感动和开心。身为父亲,他感动的是儿子有自己明确的人生志向,他开心的是儿子能对父母孝顺、知心。作为身怀绝技的青瓷大师,徐朝兴最希望的是能有个对自己的技术和抱负继往开来的传承人。
当时的徐凌和竺娜亚,对传承青瓷技艺,还处于一种朦胧的意识。对青瓷行业发展的未来,其实心里也没有底。徐凌最朴素的想法就是,让痴迷于青瓷的爸爸开心,让劳累于瓷窑的妈妈省心。
竺娜亚的想法则更朴素:“徐凌喜欢青瓷,我也喜欢青瓷。他孝顺父母,我更要孝顺他的父母。我喜欢他,就愿意和他一起面对生活上的一切艰苦和幸福!”
生活简单、单纯,淡漠功利,尽享天伦之乐和事业爱好。谈起回到龙泉的最初六年,两人艺术风格初步成型,制瓷技艺初露头角,这两个年轻的浙江省工艺美术大师异口同声:“那是最快乐的时光。”
那段时间,徐凌一肩承担了挑土、淘洗、注浆、灌浆等所有的体力活;竺娜亚则埋首刻花、黏贴等最磨人的琐碎活。
每天大汗淋漓之后,干活干得头昏眼花,小两口就会在夏天傍晚,到城边的小溪中,痛痛快快地戏水、游泳。在重复枯燥的生活和繁重的劳动中,年轻的爱情依然在山清水秀中迎风绽放。
谈起那段光阴,徐凌和竺娜亚充满感激:如果没有那六年时光的磨练和积累,他们不可能对青瓷制造的每道工序,能像现在这样了如指掌。如果不了解每道工序,他们就不可能走到今天这一步。
在这六年中,徐凌最主要的任务就是揉捏泥巴。为此,他得出一个技术结论:“要在制瓷行业有所成就,必须从最基础的拉坯干起。拉完了五吨的泥巴,制瓷拉坯技艺不可能不精湛。”
通晓了青瓷制造的每一个细节,他才真正领略到一件青瓷作品中蕴藏的“金、木、水、火、土”的极致美:土是原料,水洗水润,金乃发色,木为燃料,浴火重生。
对于这一段神奇万方的加工过程,竺娜亚说起来更像是一段诗意生活:这随处可取的原料, 简单的工具,在龙泉制瓷人的手中,一代一代传承,书写了一部精彩的青瓷历史。用手艺创造出遍及全国各地甚至全世界各地的工艺品,这是龙泉人的一种无上自豪。这些材料,手法,技术,制作以及精神价值造就了龙泉青瓷珍贵的艺术文化。
无声无息之中,他们对家人和对生活的热爱,在一件件美轮美奂的青瓷作品中,转化为对这项千年非遗最质朴和最由衷的热爱。为亲情回归,最终转换成对青瓷的沉醉,搭建了一座和美感人的桥梁。
痴心结硕果
如果说1998年的《手足情》只是两人才情的偶尔展露的话,那么到了2002年之后,这对年轻的青瓷情侣便真正开始了比翼齐飞。
2002年,徐凌创造了一组青瓷作品,取名《发现》。一组四件作品,粗狂却凌厉地再现了青瓷发掘过程。美丽的青瓷,以破碎的残缺形态,镶嵌在泥做的石头中。作品的表现力在美轮美奂中直击人心。当年,在第七届全国陶瓷艺术设计创新评比中,《发现》荣获三等奖。
对于这件作品,父亲徐朝兴给出的评价是“技法很简单,想法很不一般,创意很高明”。
事实上,这件作品已经较为充分地展示了徐凌日后艺术创作的几个主要风格:不拘一格、注重创新、理念丰满。他说,“从那以后,我知道了,对青瓷制作,我们可以用心去畅想,心之所想,就是作品之所成。”
即便如此,依然出乎大多数业内人士预料的是,从这时候开始,徐凌开始了爆发式地成长。同一年,他的作品《秋韵》获第七届全国陶瓷艺术设计创新评比一等奖,并被收藏于北京中南海紫光阁。
此后,2003年,他的作品《夕阳》获第一届中国陶瓷艺术展中陶杯金奖;《旋》获第六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金奖;《日·月》获“天工艺苑·百花杯”中国工艺美术精品奖金奖;《海的呼吸》获第九届全国陶瓷艺术设计创新评比金奖以及第三届“大地奖”陶瓷作品评比金奖……
2002年以来的十余年中,摘得国内各级别陶瓷艺术大奖近30余个,成为一时名声鹊起的“获奖专业户”。2006年,33周岁的他被评为浙江省工艺美术师。2011年,更是被评为“浙江省中青年十大名师”。
更让人啧啧称奇的是,几乎在同一时间段,妻子竺娜亚同样开始脱颖而出。夫妻二人开始比翼齐飞。
以2002年《新食器时代》获第七届全国陶瓷艺术设计创新评比二等奖为开端,随后,竺娜亚同样挑落大奖无数:《热带》获第六届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作品暨工艺美术精品博览会金奖;《青罐》获中国五大名窑展金奖;《香炉集》获“天工艺苑·百花杯”金奖;《春意茶具》获义乌文博会人类非遗龙泉青瓷精品展金奖……
在徐凌成为省级工艺美术大师之后的第四个年头,竺娜亚同样获此称号。而在先前一年的浙江省首届中青年青瓷技艺比武大赛中,竺娜亚全能总分排名第一。
在比翼齐飞之中,徐凌和竺娜亚的作品既互相辉映,又特色鲜明,各不相同。
竺娜亚的作品用色多喜青翠,徐凌更擅灰褐;前者取材多用具象器物,后者则更多理念表达;前者在精细玲珑上让人叹为观止,后者则在大气雄浑中独树一帜。时至今日,竺娜亚的手工雕刻被业内称为至善至美,徐凌的纹胎和跳刀则被评为大气磅礴,如行云流水。
相同的是,两人的作品均清新淡雅,视角独特,工艺精湛,釉色晶莹。
今年七月初的一天,上海一位青瓷收藏者特意赶到龙泉“朝兴苑”,收藏这对伉俪的作品。当他看到竺娜亚精心创作的青瓷珍品《鼠壶》,长、宽、高均不过2厘米,在阳光的直射下,温润得几近透明。而在《鼠壶》附近,徐凌的大器型作品《旋》则安静矗立,一道道铁色瓷土,或粗或细,连贯或不连贯,盘旋而上,生动自然。这种精美的反差,看得那位收藏者如痴如醉,赞叹不已。
这是他们两夫妻最让人着迷的地方,风格迥异的两类作品,却是一刚一柔,相辅相成。
对此,徐凌说:“对生活炽烈的爱,是我们两人作品最大的相同之处。有了这份对生活、对家人纯净的爱,才有了我们今天的比翼齐飞。”
真心展宏愿
如今,徐凌已被称为“浙江中青年陶瓷代表人”,竺娜亚被誉为“最好的制壶师”。然而,他们的生活与未成名之前相比,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任何人与他们接触,都会感受到他们的亲切随和。徐凌永远是一件普通T恤,一副正在揉捏泥巴的工作模样;竺娜亚一直是简简单单的穿着,一条马尾,素面朝天。
十多年,从青瓷艺术道路走来,徐凌说:“青瓷给我带来的最大标记,就是每天要干体力活,所以,手臂粗壮,身体强健。” 事实上,这对小夫妻的人生,就是一段典型的青瓷人生。对于青瓷,他们有着融进骨髓的爱恋,这一点毫无疑义。然而,怀着这份最浓烈的爱,他们表现出的却只有随和、淡然。
无论是对生活,对名利或是对青瓷,无不如此。
对于青瓷,徐凌说:“这几年来,喜欢青瓷的人越来越多,所以大家把青瓷捧到某种高度。我们选择青瓷,只是选择一种生活方式。和大家对生活的选择,并无两样。”
而竺娜亚则说:“对我们来说,做青瓷只是一种生活和精神状态。这不比别的行业低微,但也绝不会比别的行业高贵。像许许多多职业一样,青瓷本身并不是目的,生活才是目的。”对于大师的称呼,两夫妻相同的反应是“听起来很不自然。大师,只是一种虚名。生活中,我们都很普通,应该把大师的称谓藏起来”。
为此,在不规则器型中自由翱翔的徐凌说:“我不迎合大众,也不迎合小众。我只想做自己喜欢的青瓷,有人喜欢更好,没人喜欢也没关系。别人比我们名气大,作品售价高,我们不嫉妒,因为压根就不会去攀比。”甚至在如何看待“有一个青瓷泰斗父亲,这是优势,还是压力”的问题上,两个年轻人同样是一种淡然处之的态度:“别人说我们是沾了父亲的光,这可以说。因为不是父亲,我们走不上这条路。但是,父辈是父辈,我们自己的成就,还得要靠自己的智慧去获得。”
名气大增的今天,摆在这对小夫妻面前最大的课题是,对于青瓷这个千年非遗,如何做好继承、传承以及突破。事实上,解答好了这道题目,他们同时也将实现了自我的突破。
对此,竺娜亚说,若是没有可以依靠的传统的力量, 或者无视传统, 那么就像远航的船只,会因为没有指航的明灯而迷失方向。当然,如果认为她遵从传统的方法,进行简单的模仿或者习惯的重复, 那么传统就会在她的手中凝固, 没有了发展的力量。因此,真正的创造不是否定传统, 而是在肯定传统的基础上寻求稳健的发展。
而徐凌则已沿着传承与创新之路迈开了脚步。在他的脑子里,青瓷创新从来没有停止过。没有创新,也不可能有宋元青瓷的鼎盛辉煌。同样,如果几年之后,人们再看龙泉青瓷,还是今天的模样,那同样是一种退步。“现在,我的想法是,古人的东西内容比较满。我想让我的东西,尽量简单点,线条、颜色减到不能减为止。”
展望生活,两夫妻最大的心愿是每天能够安安静静工作五个小时,每年能有一次外出旅游的空闲,生活简单而幸福……
(编辑:木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