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年大年初三,一位开文物鉴定公司的朋友来家里打麻将,上洗手间时无意中看到这只钧瓷洗子。他心里一阵狂喜,但表面上装出若无其事的样子,不露声色地打完麻将。回家前,他不好意思地告诉柳先生:自己最近看中了一套商品房,可是付首期的钱还差一些,不知道去年借给你的2万块钱能不能还给我?
柳先生本来就是一位生性腼腆之人,近两年迷上了古瓷收藏,玩得似懂非懂,有几个闲钱全套进去了,为此没少遭家人埋怨。这会儿朋友开口要账了,他真正是“尴尬人偏遇尴尬事”,一脸红晕。
柳先生这付窘相偏偏又被穿过厅堂去阳台晾衣服的妻子看见,平日里窝着的怒火这会儿“嘭”地一下给点燃了,也顾不上有朋友在场,她指着丈夫怨道:“平日里让你罢手你不肯,准备给儿子结婚的钱让你花光了、买房子的钱也叫你扔石子儿似地丢进了潘家园,你居然还要糟蹋你朋友的钱!有种你这会儿小白脸甭变成红斑狼疮呵!这日子跟你没法子过了,离婚……”
一见两口子闹成这般模样,开鉴定公司的朋友急忙打起圆场,半开玩笑地说:“嫂子你别呀……这样好不好,那只红斑狼疮碗你看着窝心就荡给我算了,柳哥那2万块钱的欠账一笔勾销!”这“荡”,是古玩行术语,意为转让。那老柳媳妇儿一听,险些没把装衣服的脸盆失手掉地下。丈夫头几年才花50块钱买回来的那只“红斑狼疮”碗,居然可以抵去2万块钱的债务?
“您此话当真?”
“瞧嫂子您说的,弟弟我啥时候在您面前说过废话?”
老柳家的二话没说,返回卫生间把那只装洗衣粉的“红斑狼疮”碗刷干净了取出来交给对方,并要求对方写下字据为凭,还请在座诸位跟着在上面签上大名作见证。一番热热闹闹的“荡货”交易从开始到收场,自然没当事人老柳啥事儿,他心里当然舍不得那只底部刻着“三”字款的钧瓷洗子,“唉,这要摊上拍卖价……”
搞收藏的人个个都似这老柳,买上一样物件,就会想到“摊上拍卖价”这档子事,可又大多如同老柳一样,满怀希望地把物件送进拍卖公司,就只能换回“看不懂”或“这件东西我们不好拍”之类的话语。这事儿就这样算告一段落,老柳那当干部的媳妇儿自然没再提离婚,老柳嘛,尽管心里有些失落、不痛快,可也很感激开鉴定公司的那位朋友替他解围,缓解了一次家庭危机。可偏偏事后俩月,另一位藏友的一个电话,让老柳家里又重新燃烧起熊熊战火。
那是一个星期天,老柳两口子正在打扫卫生收拾屋子,爱整洁的媳妇儿不小心打碎了一只清早期的青花人物将军罐,老柳心疼,怨她不小心,又唠叨着“这要拿去上拍……”本来干活累了的媳妇儿就听不得这个,反唇相讥道:“这不还有好几只罐子吗?你都拿去拍卖呀!拍出多少钱这只罐子我就赔你多少钱行吗?”这要在平日里老柳也就低声嘀咕几句作罢,可偏偏这时电话铃响了,老柳接完电话后,气打胆边生,骂了一句结婚以来最狠的话:“她妈的臭娘们,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媳妇儿先是一愣,简直以为丈夫突发精神狂躁症,接着听丈夫骂了一句后只敢面红耳赤地低声嘀咕什么,就知道他的精神还属正常人范畴。她可没受过这委屈,拿起拖把叮当咣当地一顿砸,喝两口茶的功夫,便把案台上的几只罐子收拾成碎片。
老柳这会儿真精神失控了,双手从博古架上拎下一只“元青花”梅瓶,“啪”地一下砸在水泥地上,又重新叫骂起“不载财的臭娘们!”媳妇儿这一下倒真给丈夫镇住了,自己就砸了两只几十块钱收回来的小罐子,可这只元青花梅瓶她是断然不砸的,且不论丈夫几十遍说过“这要拿去上拍”的报价,就近几年电视报道的元青花拍卖成交价,哪一件不是几千万上亿的天价?这会儿老蔫儿丈夫居然亲手毁了它,不明摆着发疯了吗?“万一这要是真的元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