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釉中的铁变作氧化亚铁时,所显出的釉色与青瓷并无二致,而其中另外一部分又与一部分磷酸结合成磷酸亚铁,所现出的色泽与其说是绿色,不如说是灰绿色。其余大都分的磷酸与钙结合成为磷酸钙,它在釉中极不容易溶解,变作细微的颗粒而混合在釉内,使釉呈乳浊状态。假使釉过于炽热,这时磷酸亚铁和磷酸钙便行分解,磷变作气体形成釉中残存的气泡,而气泡照样使釉产生乳浊感。
然而,究竟为什么这样一些气泡混在釉中就会产生像蛋白石那样的光泽或乳浊的感觉?这种所谓乳浊现象在我国陶瓷美感上具有很大作用,有必要在这里略加说明。
根据光学上的解释,光在均质的物体中,具有直线进行的性质。但若在行进中遇到任何相异的物质,这时光线的一部分被其表面反射回来,而另一部光却行通过,只是比最初行进的方向有所曲折。被反射的光量和通过的光量、以及光线曲折的角度,都因光的波长而有所不同。例如空气本来是没有颜色的,但在其中有着无数的灰尘和水蒸气,当太阳光遇到这些情况,它的波长较短的紫光和青光多被反射而分散,而波长较长的黄光和赤光却未多改变方向而通过。其结果是,天空看来全是青色。至于黄昏时候的阳光,因为它是由空中斜射入我们的眼帘,所以有比紫、青那样的反射光更加艳丽的橙、赤等光,而形成所谓“夕阳无限好”的美丽景象。其他如烟或雾由于看的角度不同,而有青白或褐色之分,也是同样的道理。宝石中的蛋白石内不仅存在着空隙,而且混合着若干性质不同的物质,恰与含有大量灰尘和水蒸气的空气具备同样作用,于是就出现了此种蛋白石特有的一种神秘的青白色。
再如我们常见的乳白玻璃,原是在透明的玻璃中放进许多不能熔成玻璃的分子,这些分子正像是空气中存在的灰尘与水蒸气一样。假使将此种乳白玻璃加上高热,而使玻璃接近于熔融状态,这时玻璃中的不熔分子也将熔融成为和普通玻璃同样透明的玻璃。如果再将这种透明玻璃骤然冷却,那些异分子便由于玻璃的粘度强而失去从其中分离的机会,因此照样熔融在玻璃里,而使玻璃仍旧持续其透明状态。假若再用各种温度来煅烧此种玻璃,并且使之慢慢地冷却,就会因程度上的不同而将不溶于低温的物质微粒分析出来,变成略为阴暗且少有光泽,即是所谓蛋白石般的暗淡青白色的玻璃,乃至白色不透明的各种乳白玻璃。这种现象通常叫作“玻璃或釉的乳浊现象”。
玻璃中混用不熔融而能产生乳浊现象的物质有许多,其中自古以来就存在陶瓷中的有磷酸钙、硅酸、锡及气泡等等。
单凭气泡一种就可胜任这种失透作用,这一点已在前面“釉的成分”一节里加以说明。例如议论纷纷的所谓“兔毫”,曾有人认为只有使用未加淘洗的土灰,并且充分利用火来烧出的方是真物,而用硅酸烧出的则是代用的兔毫。若根据这种说法,兔毫就是因为土灰中含有大量碱金属而产生气泡,由此所生的乳浊现象之一。至于普通所说的兔毫,则是因釉中硅酸过多,或者因硅酸与磷酸过多而生的乳浊现象。所以无论如何,兔毫本身总是一种乳浊现象,这一点毫无疑问。假如自釉中把硅酸分析出来,那时主要发出的将是蛋白石般的青白色泽。磷酸的化合物和锡一类的物质所生的现象虽也大致相同。然而若大量将这些由釉中分析出来,就会变成完全不透明的白色物了。
那种所谓海参般的灰褐色,同样为铁与硅酸共同产生的乳浊现象之一。例如我国广东石湾所制的“泥均”窑灰褐色釉,就是先挂以富有铁分的釉,然后再挂上富有硅酸的釉而作成的。但在宜兴所制的“宜均”窑灰褐色釉,却又是用另一种特有的方法,利用多次烧窑时附着在窑壁上的一种近似铁锈(俗名“窑汗”)的物质,而这种物质非常不易熔融,用来混入釉内就会呈现乳浊现象。
钧窑中杂有赤、青、紫、白等鲜艳的色彩,这些都是产生乳青色的普通钧窑釉与含有铜分的釉混合而显出的,即所谓“铜的灰褐色”。此外,还有在乳青色的钧窑釉的口边等处,釉熔融得极透而不出现乳浊现象的,这种完全透明的部分乍一看来,仿佛是北方青瓷。同时,在北方青瓷中局部釉厚溜难溶之处,也可以看到有和钧窑系同样的乳浊现象出现。这些迹象均足以表现钧窑与北方青瓷以及汝窑彼此间的关系是颇为密切的。同时也说明了所谓“钧汝不分”的一部分道理。
综合以上所述,钧窑是用还原焰烧成,它的乳青色是由于氧化亚铁和釉的乳浊现象而产生的。呈赤色处就是铜的颜色。带紫色处是由铜色与乳浊现象的青色组成的。至于产生这种乳浊现象的主要原因,可能是釉中含有磷酸的缘故。
为了探明造成的钧釉乳浊现象的特殊颜色的有效成分,最近我国山东淄博市硅酸盐研究所曾在这方面进行了研究,对于各地出土的大量钧釉标本作了光谱半定量分析。结果表明:除一般陶瓷釉所共有的成分外,钧釉中含量可引起注意的元素只有磷、钛、铜、锡四种。并且通过电子显微镜观察,认为钧釉是一种典型的二液相分相釉,釉中存在着两种不同相混溶的玻璃相,以近似球形的细微液滴形式分散于另一玻璃基体中。由于釉的颜色和透光性不同,釉中分散相的粒度也有明显的差别(参见图22)。同时还得出证明:钧釉是一个细分散体系,它的乳浊现象和蓝色,都是细分散相按照瑞利定律散射短波蓝光的结果。由于短波光被散射,所以透过的只有长波光。从图22可以看出,使之呈现上述现象的是粒度为40~200毫微米的液滴状玻璃相。粒度在这个范围的分散相,反射定律已不能应用,而散射作用则是主要的。
天青釉(图22a)中分散相的粒度约为40~80毫微米,而透光性较好的天蓝釉(图22b)中分散相的粒度则大部分在100~200毫微米之间。图22c和d是从内釉标本的不同视域拍下的照片。从这两个照片可以看出,这种釉在不同部位上存在着很大的结构差异,这种差异比早期宋均天青和天蓝釉之间的差异还要大,恰好反映了这种釉的颜色和透光性不均匀的特性。从图22a和b所表明的釉外观同分散相粒度之间的关系来看,图22c是分散相较细的部分正是釉中透光性较差的月白色流纹部分。图22d中分散相粒较大的部分,则是上述流纹间蓝色较深、透光性较好的部分。图22e和f是外部紫红色窑变釉的两个不同视域的结构,它的特点同晚期宋钧天青釉相似,即在不同部位的结构上存在着很大的差异。这一新的科研成果对于了解钧釉特征十分值得重视。
关于釉的失透作用不外两种原因:有起因于成分的,也有起因于窑的烧成状态的。在成分方面是,当釉的粘性小而组成结晶性釉时,混入游离硅酸、磷酸、锡盐、锑盐、锌盐和氟化物盐等失透剂,如此而使之呈失透作用。我国宋代的失透釉,多是由于混有游离硅酸或磷酸所致。其中属于汝窑和钧窑系统的如月白青、钧紫青、葱翠青等青色失透釉和钧紫红、珠砂红等赤色失透釉,以及在月白青与钧紫青中显出的紫红斑等都属于这一系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