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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身至善:徐朝兴大师人格精神论析






[日期:2013-09-15] 来源: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全集徐朝兴卷  作者:王文章 周绍斌 徐华颖 [字体: ]

 

徐朝兴人格精神的构成与其特殊的人生经历、艺术创作、心理状态、社会地位等有着密切的联系,来自人生、来自艺术、来自自身、来自社会的各种因素,搭建了他人格精神养成与活动的平台。他的人格精神是由朴实的平民品格、强烈的责任意识和执着的探索个性相互结构而成的,当然,还有很多值得总结的人格品性,对待师长的虔敬,对待同事的和谐,对待工作的忘我等,都是其非常立体的人格精神中的一面。徐朝兴的人格精神不仅真实地折射着他艺术人生的履痕,也象征着他生活人生的本质。他的人格精神是一个多维的立体结构,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给人们以一个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的精神风范。

图1、徐朝兴与原瓷厂老工人在一起

    1.朴实的平民品格

    在徐朝兴的人格结构中,朴实的平民品格是非常突出的。他经常说,自己是一个普通的人。龙泉街上到处都挂着他的照片,对自己是一个鞭策,也是一个监督,更要以一个普通百姓的心态过好自己的生活,不要把自己看得太重。

    徐朝兴是第八、九两届全国人大代表,他自觉履行全国人大代表的权利和义务,但从不滥用职权,这就是他最为平凡一面。他说过,当人大代表,要为老百姓护身。他曾经为一位意外车祸遇难者的家属打官司的事,直言上书最高人民法院,维护了受害者长久得不到的合法权益。这件事情在当地影响很大,人们认为徐朝兴很有能耐,都来找他。他从不厌烦,耐心建议他们如何去找相关部门,妥善处理事情,从不滥用人大代表的职权。人大代表是人民选举出来的,要为百姓讲话的,徐朝兴深知这一点。他在龙泉搞调查研究,针对实际撰写一些对龙泉青瓷发展有益的代表议案,提请政府对青瓷行业与产业发展给予足够的重视,对青瓷传统烧制技艺传承给予相应的关注。他还对一些有关药业发展、药品价格、养老保险等与百姓民生最密切的问题提出议案。这些事情占用了他许多时间和精力。他也坦言,当人大代表很累啊,但不是怨言。他还是觉得,人大代表是他一生中人格精神的最好体现,是他作为一个普通人,人们给予他的最高荣誉。

    徐朝兴是龙泉最早被评为中国工艺美术大师的,是青瓷行业内一种最高的荣誉称号和艺术水平的象征。尽管人们都叫他徐大师,但他从不以大师自居,而是非常谦虚,也非常热心帮助那些在青瓷事业上想有所作为的人。婺州窑是龙泉青瓷窑系之一,很久没有人烧了。他在金华的徒弟陈新华,刚好在2005年的时候想恢复婺州窑的烧制,就求助于徐朝兴大师。徐朝兴得知后非常热情,不仅帮助陈新华选购泥料,设计配方,还几次到金华指导他设计产品,鼓动他做大件青瓷。陈新华在徐朝兴的帮助下,很快就烧制出了一批婺州窑青瓷产品,参加了在金华、杭州、上海等地的一些博览会、展览会和评比会。陈新华恢复婺州窑青瓷,产生了很好的社会影响和经济效益。陈新华非常感激师傅的帮助,而徐朝兴觉得,他是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了,他应该带出一批像陈新华这样专注于青瓷事业的徒弟,也成为工艺美术大师。徐朝兴正是这样,以大师的宽阔胸怀,带领了一个青瓷核心团队,这个核心团队的中坚力量.大多是徐朝兴亲手教过的徒弟们。

徐朝兴是省级工艺美术大师的专家评委,还经常担任各类全国性陶瓷艺术竞赛评比委员会的委员,认识许多陶艺界的专家、学者与领导。但他从不以此为自己开绿灯,特别是对子女、亲属和弟子们的青瓷作品,在评比时都是从严要求,或者回避,或者弃权,或者提出建议,从不任人唯亲,说顺水人情的意见。他对弟子们参加评比的作品,好的就赞扬,不好的就批评,态度非常鲜明。他说,这样才能让他们知道,在艺术面前,比的是真功夫,拼的是真能力,不是我当评委了,你的作品就能上去。他的儿子和儿媳也是搞青瓷的,他对他们的作品参赛,更是态度明朗,按照竞赛规定,该回避就回避,该弃权就弃权,让别人评价好坏,从不托付他人。有几次评比的结果,有些委屈了弟子们和子女,因为他们做得很努力,技术也很高超,水平也不错,但徐朝兴从不计较,坦然处之,反而更加严格地教导弟子和教育子女要正确对待。开始时他经常受到亲属和朋友们的责怪,但他都会认真地做解释。久而久之,大家就理解了他的做法。

图2、徐朝兴在工作室

    徐朝兴出名以后,他的青瓷作品在拍卖市场上有很高的价位,收藏家们也看好他的市场潜力,极力收藏他的作品。但他似乎对市场带来的钱财从不往心里去,还是一如既往和专心致志地经营着自己的每件作品、从不轻易地、过量地将作品投入拍卖市场。他过着非常的平民生活,清晨五点钟就起来拉坯、修胎、刻花、跳刀,精心打造每一件作品。早餐

过后,要么配釉,要么上釉,要么观察窑炉,要么指导徒工,从不闲着,这已经成为他每天不能耽误的工作习惯和生活方式。午餐过后,他稍微眯一下。下午一般是接待朋友,或者处理外事。没有这些事情,他还是做他的青瓷。平时除了出差,他一直就是这样过着简单而有规律、朴素而又平凡的平民生活。他说,他就是一个老陶工,没有什么了不起,做人做事都是平常的人。以前结婚家具都是自己做的,现在生活好了,也不能忘本,不能忘了在上垟瓷厂当学徒时的艰苦生活。他生活上节俭,穿着上朴素,但在艺术投资上却从不吝啬,在中国美术学院举行个人五十周年陶瓷艺术展览时,他一次性就投了100万元。

    2.强烈的责任意识

    作为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的代表性传承人和浙江省青瓷行业协会会长,徐朝兴热心于青瓷文化的传承,非常关心青瓷行业的发展,并致力于青瓷资源的保护,对龙泉青瓷在现代社会的技术传承、工艺革新、艺术创作和产业开发,有着强烈的责任意识和使命精神,并体现在他的人格结构和人性魅力中。

    龙泉青瓷肇始于三国两晋,鼎盛于宋元时期,明清之际衰落,而新中国则再度复兴。对于徐朝兴来说,历史的世代传承龙泉青瓷烧制技艺,他有着一种特殊的使命感和责任心。他从小就在上垟龙泉瓷厂工作,五十余年坎坷的青瓷之路,积淀了他对青瓷传统烧制技艺传承的深厚感情。他觉得是龙泉这方水土养育了他,他一直沿着古人的足迹前行。他特别强调,我们这一代青瓷艺人,除了要把老祖宗留下来的传统青瓷烧制技术恢复并有所创新外,还要经我们之手传给年轻的下一代,教导他们要更好地研究古人给我们留下的宝贵遗产。这种高度的历史使命感,使徐朝兴在思想上有了强烈的责任意识。他一方面奔走于国内外各种青瓷学术研讨会和报告会,宣传历史悠久的龙泉青瓷文化,介绍传统的青瓷烧制技艺。一方面他又立足龙泉,辛勤劳作,以身示范,培养弟子,制作精品,传承与发展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他是国家非物质文化遗产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的传承人,每当提起这个称号,他都有着一种神圣的使命感和自豪感。他觉得古代青瓷艺人创造的传统烧制技艺能在他的手里薪火相传,是一种荣誉,是一种骄傲,更有一种义不容辞的责任。

    徐朝兴对龙泉青瓷的技术工艺与艺术标准具有强烈的责任意识和品牌观念。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是一项复杂的手工技艺,其中的科学技术含量与艺术创作智慧,都物化在青瓷艺人的一件件精美绝伦的作品上。烧制青瓷的窑炉和窑具、制作泥坯的原料与加工、坯胎的成型与素烧、青瓷的装饰与施釉、成品的烧成与包装等各个环节,都有严格的技术工艺和艺术标准。龙泉青瓷要创立产品品牌和提高产品质量,这些技术工艺与艺术标准是必须要严格遵守的,是龙泉青瓷在质量上具有可持续发展的重要前提。几十年来,徐朝兴在不断的摸索中,以传承龙泉青瓷传统技术工艺为基础和前提,革新、创造和突破了一些新的技术工艺和艺术标准,使龙泉青瓷在制作工艺和艺术标准上有新的提升。主要表现在他多次获得全国陶瓷工艺美术竞赛与评比的奖项,以及在各种陶瓷拍卖会上具有轰动效应的市场价格。他在青瓷制作技术工艺上精益求精,制作了一批有着精湛的工艺水平和独到的艺术特色的青瓷作品。对这些作品,他每次都非常严肃地签上自己的名字,以保证凡是我签名的作品全都是我自己做的这样一个原则,使其诚信于人的精神品格物化于青瓷艺术品上。这就是徐朝兴的责任意识和艺术道德。

    徐朝兴担任浙江省青瓷行业协会会长的职务,是行业专家公推的带头人,也是政府给予他的期望。对于他来说,这无疑又是一副有责任意识的重担。对龙泉青瓷行业的产业开发与原料资源的保护,他有着更为长远思考。特别是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被列入世界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作名录后,青瓷在市场上的价格陡升,无论是具有收藏价值的艺术瓷、仿古瓷,还是具有实用价值的日用瓷和包装瓷,都被消费者看好。巨大的经济效益和良好的市场前景,使想从事青瓷制作的人也越来越多。在这种情况下,徐朝兴认为,青瓷行业要保护好自己的历史品牌地位和可持续发展后劲,就要适当地控制规模化的行业发展,相应地建立青瓷原料资源开采的法规,防止青瓷原料资源的外流,制止青瓷产品的粗制滥造,不要毁坏古人给我们留下的传统牌子。他希望青瓷行业的从业者,要有远见,不要只顾眼前利益而盲目制作技术工艺含量低的产品,特别是工艺美术大师,要耐得住市场价值的诱惑,潜心制作青瓷工艺精品,创造能代表现代水平的龙泉青瓷。这种高度负责的责任意识,不仅是对行业发展的一种要求,更是对龙泉青瓷事业能亘古流传,不断发展的一种使命精神。

3.执著的探索个性

在徐朝兴的人格结构中,还有一种素质,那就是执著的探索个性。这种探索个性始终绵亘在他的人生历程中。从一个不起眼的普通学徒工,到众人瞩目的中国工艺美术大师,其间的风风雨雨,坎坎坷坷,如果没有这种孜孜以求、不屈不挠的探索个性,是不会有今天的徐朝兴大师的。徐朝兴对青瓷的工艺革新与艺术创造,并不是由于他一时的兴趣与爱好,而是曲折的生活经历与心境变化使然。

封闭环境中的孤独奋斗。机遇来临时的自觉把握,构建了徐朝兴人格精神的双重状态。既能以自己独立的思考建立技术革新思路,又能汲取外来养分开拓自己的艺术创造视野,使徐朝兴不断突破传统思想的禁锢和封闭环境的束缚,在人格结构中建立了一种执著而自觉的探索个性。20世纪80年代以前,龙泉是一个封闭落后的山区县,交通极为不便,尤其是徐朝兴所在的上垟瓷厂,几乎与世隔绝,没有机会接触外界。这种封闭的环境,养成了徐朝兴遇事都要靠经验积累和独立钻研的习惯。五六十年代他碰到的许多技术问题与一些工艺难题,几乎都是在他长久与不懈的烧制实验中逐一被破解的,并累积了一些宝贵的经验。这种孤独的奋斗经历和执著的探索精神,使他形成了一种自我人格建立的宿命感,并一直贯穿于他对青瓷技术的每一项革新中。促使徐朝兴探索个性养成的另外一个因素就是机遇。徐朝兴在学徒期间,不仅拜经验丰富的本地老陶工李怀德为师,虚心学习青瓷传统烧制技艺,还积极讨教于北京、杭州来的外地陶瓷专家,甚至还被派到当时的浙江美院做陶瓷教学的助教工作。这些难得的人生机遇,不仅促使他的探索意识有了更为宽阔的视野,同时也改变了由于环境封闭给他带来的束缚。这些外在因素丰富了他对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的认识,使其在技术革新和工艺改造过程中,能融进更为先进的思想理念和经验。徐朝兴到北京开会或者出差,都尽量抽时间到故宫或其他地方考察学习,从历代青瓷精品和不同窑系产品中,反观自己的实践,激励自己的探索。正是这种在封闭中的执著精神,在开放中的自觉意识,使徐朝兴在内外交错的人生际遇中,建构了他人格结构中富有探索个性的人格层面。

一个人的心境状态如何也是造成人格结构变化的一个因素。徐朝兴的心境状态是由压抑型逐步走向开放型,由孤独型逐渐走向宽敞型的。徐朝兴坦言过,由于家庭出身不好,在学徒期间,压力是很大的,感到没有外在力量的支撑。文革期间,政治上受排挤、技术上受打压和人际中受孤立的环境,使其对在浙江美院叫回就回,仿古小组几进几出,上垟总厂打杂跑腿等任人摆布的事情已经习以为常,久而久之也形成了他逆来顺受和孤僻自卑的心理状态。直到80年代,人们推举他由普通工人做青瓷研究所所长时,他还说像是做梦一样,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其实在徐朝兴的内心深处,压抑与自卑只是一种表面的现象。那种由探索精神支撑起的人格力量,表现在他由自卑心理而逐渐形成的一种自尊状态,由压抑心理而顽强坚持的一种自强精神,不然,怎么会有那许多技术革新和工艺创新的例子。压力积聚动力,压抑唤醒崛起,徐朝兴在政治环境改善和社会改革开放的新时期,破土而出,成为龙泉青瓷技术革新和艺术创新的带头人。徐朝兴当了龙泉青瓷研究所所长后,心理结构发生了巨大变化。开放性的和宽敞型的心态环境,构成了他更为执著和更为自觉的探索个性和人格魅力。

    徐朝兴及其青瓷艺术是一个有机而整体的研究对象。他不仅具有传统精湛的青瓷制作技术,也有着鲜明的现代龙泉青瓷的艺术特色,是龙泉青瓷艺术的典范与标高。他的技术水平与艺术成就,一方面建立在他对龙泉青瓷传统烧制技艺及文化精神的深刻领悟之中,一方面也体现在他对现代龙泉青瓷艺术创造美学思想的全面思考当中,同时也立足于他对中国工艺美术大师人格精神的完美理解之上。这些造就了徐朝兴及其艺术成为中国青瓷艺术史上的一座丰碑,是一个有着技术高度、艺术深度、思想厚度与人格力度的龙泉青瓷历史发展的鲜明标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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