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立故宫博物院2006年出版《大观—北宋汝窑特展》一书,“大观—北宋汝窑特展”是台北故宫为庆祝国立故宫博物院建院八十周年所推出的展览,本书不仅收录了台北故宫馆藏的全部汝窑,而且还有余佩瑾等专家对每件作品的详细解读,可谓是汝窑的典藏资料!
北宋汝窑青瓷盘(两件)
北宋汝窑青瓷盘(其一)高3.8厘米 口径15.8厘米 足径15.7厘米 故瓷017854
底刻清高宗乾隆皇帝御制诗(1772):“盘子径五寸,如规口面圆,出陶无髻垦,阅世独完全,冰裂纹隐约,铁定迹局连,底心镌甲字,先得此同然。”乾隆壬辰新春御题。钤印二:“太㺪”“古香”。
北宋汝窑青瓷盘(其二)高3.2—3.7厘米 口径14.9厘米 足径10.8厘米 故瓷018182 底刻“甲”字款
故瓷17854和故瓷18182两件作品尺寸相仿,底部皆留存支烧痕,底部并且都刻篆书“甲”字。但造型上,故瓷18182的弧形圆壁自底足顺著口沿向外斜直而上,平形底,圈足微外撇,形成具有金银器风格“捲足”。相较于前者,故瓷17854的弧形圆壁则自底足往上时先向外,至口沿再略向内收缩,相形之下,圆壁的侧面形成一个弯弧的造型。但同样是平形底,具金银器底足的特征。与此二件相似的组群亦见于北京故宫博物院的收藏,以及河南省宝丰县清凉寺汝窑窑址的出土品种。
两件盘子中,故瓷18182的底部仅出现“甲”字记号,而故瓷17854则环绕著“甲”字周圆,又题刻乾隆三十七年(1772)的御题。至于,“甲”字刻题于何时,代表的含意是什么?从故瓷17854和故瓷17850两件作品底部刻题的御制诗中,至少可以掌握两点讯息。首先从清高宗乾隆皇帝分别针对两件作品的“甲”字款,而说出“底心镌甲字,先得此同然”和“甲字明镌器底心”的想法,得知“甲”字极可能刻题于清高宗收藏他们之前,而且皇帝看到刻有“甲”字款的作品或不只一件而已。
对清高宗乾隆皇帝而言,“甲”字让他联想到《周立•考工记》中形容物有瑕疵的”薛暴”和”髻垦”。所谓”薛暴”是指釉面的伤缺,而”髻垦”是指胎骨的缺陷。乾隆三十七年(1772),皇帝接触到”北宋汝窑青瓷盘”(故瓷17854)时,深为一种”出陶无髻垦”的完美器型所吸引。至乾隆五十四年(1789)面对“北宋汝窑青瓷圆洗”(故瓷17850),虽然“抚之薛暴手中侵”,然而一与当时的新制品比较,立刻油然而生连古代文物都会出现瑕疵更何况是今时制品的感叹,从中体现乾隆皇帝以古为贵的鉴赏观。
此点若对照器底刻有“丙”字款和御制诗的“北宋汝窑青瓷碟”(故瓷17698),从御制诗中透露出来“古丙科为今甲第”(1774),而能进一步获得印证。再者,“甲”字对清高宗乾隆皇帝而言,仿佛是一种鉴赏的等第,他并且将之运用至文物分级概念中,让出现在文物上的“甲”“乙”“丙”字记号,同时也题刻在为文物所配置的木座上。
对照清雍正四年(1729)《造办处各作成做活计清档》的记载:“太监刘希文、王太平交来洋漆箱一件,汝窑器皿二十九件(宝三十一件),计开:三足圆笔洗一件、奉华字圆笔洗一件、无足圆笔洗一件、有足有号圆笔洗八件、丙子圆笔洗二件、无字圆笔洗二件、坤宁字圆笔洗一件、无字圆笔洗一件、有足无字圆笔洗二件、有足无字圆笔洗一件、坤宁字大圆笔洗一件、丙字圆笔洗二件、有足无字圆笔洗一件、有足无字盘式大圆笔洗三件、无冰裂纹圆笔洗一件、甕口有足笔洗一件,传旨著各配做镶棕竹边糊锦匣盛洋漆箱内,……”
亦从中得知除“甲”“乙”“丙”字之外,十八世纪的清宫亦流传包含“奉华”和“坤宁”等刻铭在内的汝窑瓷器。故瓷17854曾是“中国艺术展览会”的展品之一,于1935年前往英国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展出(展期为1935年11月28日至1936年3月7日)(余佩瑾)
北宋汝窑青瓷盘(两件)
北宋汝窑青瓷盘(其一) 高3.8厘米 口径18.4厘米 足径12.7厘米 故瓷013962
底刻清高宗乾隆皇帝御制诗(1775):“虽非髻垦足钉遗,已自为佳今重之,物以少珍有如此,玩当丧志戒惟兹,精评早具辍耕录,剏制猶存修内司,古北秦甎古于是,却谁属目義堪思。”乾隆乙未孟春御题。鈐印二:“比德”“朗润”。
北宋汝窑青瓷盘(其二) 高4.4厘米 口径21.4厘米 足径15.5-15.7厘米 故瓷017855
底款清高宗乾隆皇帝御制诗(1778):“周尺将盈尺,宋瓷方是瓷,晨星真可贵,劫火未曾亏,薛暴宁须议,完全已足奇,穆然陈绨几,独切水圆思。”乾隆戊戌仲夏御题。钤引二:“会心不远”“德充符”。
故瓷13962和故瓷17855两件作品尺寸相仿,造型类似,底部皆留存五枚细小若芝麻的支烧痕,同时也分别题刻清高宗乾隆皇帝的御制诗,依据诗末落款,故瓷13962的诗题年代为清高宗乾隆四十年(1775),而题咏故瓷17855的年代则为清高宗乾隆四十三年(1778)。在御制诗中,清高宗乾隆皇帝分别以“宋瓷”和“修内思”,来说明他对两件作品的年代和窑口的判断。令人感到不解的是,面对两件形制大略相同的作品,何以清高宗仅针对其中一件作品(故瓷13962),点出其为南宋官窑,而另外一件则以“宋瓷”带过。其间的差别,是皇帝为表现丰富的学养所致,还是他根本无法分辨两件作品的窑口。但,无论如何,这两件作品毕竟是北宋汝窑,而非南宋官窑。从中显示十八世纪清宫对汝窑的辨识,似乎尚停留在一个摸索的阶段中。
相似的标本,曾出土于河南省宝丰县清凉寺汝窑窑址中。比对发掘报告,应该正是窑址出土的D形盘,一类的文物。
北宋汝窑是否为北宋官窑?过去曾有学者以为汝窑瓷器因质地精致、釉色独特,且曾产烧供北宋宫廷使用,遂以为汝窑即为北宋官窑。然而,近年来随著考古发掘不断进展,特别是张公巷窑青瓷标本的出土,无论在釉色和釉质上皆匀润腾达过宝丰县清凉寺汝窑窑址的出土品,和传世汝窑相比亦毫无逊色。因此让学界逐渐修正原来的观点,而以为张公巷窑出土的青瓷标本,既有可能是介于北宋汝窑和南宋官窑之间,并且足以呼应徐兢《宣和奉使高丽圆径》中的说法,表现出“汝州新窑器”的北宋官窑。
故瓷17855曾是”中国艺术展览会”的展品之一,于1935年前往英国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展出。(余佩瑾)
北宋汝窑青瓷碟 高3.3厘米 口径12.9-13.1厘米 足径8.9厘米 故瓷017698
底刻清高宗乾隆御制瓷诗(1774):“淡青冰裂细纹披,秘器犹存修内遗。古丙科为今甲第,人才叹尔或如斯。”乾隆甲午春御题。钤引一:“双龙乾卦印”,底心阴刻篆书“丙”字款。
此件作品侈圆口,平底,圈足底沿微外捲,乃仿金银器造型的器皿。外底有支钉痕三枚,露香灰色胎,底及器身有多处缩釉,器内侧以手抚之有起伏不平感,釉薄处露淡粉红光。口沿有旧伤,并以铜扣来保护。此类院藏汝窑器共九件,大者称为盘和洗,小者称为碟,整体作风莊重典雅,亦为最常见的传世汝窑器型。
器底底心刻篆书款“丙”字款,圆绕著“丙”字有乾隆御制七言律诗一首,其中“淡青冰裂细纹披”为乾隆对此件汝窑碟釉表的观察,而“古丙科为今甲第”等级的改变,为乾隆根据器底底心的原刻“丙”字款有感而发的评论,虽然我们并不知乾隆将此器的等级由原来的丙等提升为甲等的依据为何。
乾隆时期有因袭宋代的旧制以天干甲乙来记录古器物等级的作风。当阅读“北宋汝窑青瓷碟”,似乎可认为此器中心的“丙”字为乾隆朝之前的刻款。在此如果将其与乾隆皇帝御制诗中的“丙”字款相较,其风格多有雷同之处。
此件作品曾是“中国艺术展览会”的展品之一,于1935年前往英国伦敦皇家艺术学院展出。(陈玉秀)
北宋汝窑青瓷圆洗 高3.2厘米 口径13.1厘米 足径9厘米 故瓷008284
底刻清高宗乾隆皇帝御制诗(1786):“祗以光芒嫌定州,官窑秘器作珍留,独缘世远称稀见,髻垦仍多入世求。”乾隆丙午清和月御题。鈐印二:“比德”“朗润”。
此件作品器底留存三枚支烧痕,底足外撇具金银器捲足的特征。相似的标本,亦见于河南省宝丰县清凉寺汝窑窑址的考古发掘。相同的器型则散见于世界各公私立博物馆的收藏中。国立故宫博物院同时也收藏形制相同,但尺寸较大者。从中或能因此观察出北宋汝窑的产制,在形式上似乎存在某种规格化的特征。也暗示官方瓷器的生产,背后可能存在的规模与制度。
在韩国高丽青瓷的作品组群中,同时也存在与此件作品相仿的器型,透露出十二世纪韩国高丽与中国北宋窑业互为交流的情形。尤其是两个窑口在器型、釉色和烧制方式的相似,在在显示东亚窑业的发展存在区域之间彼此互动、影响的关系。
北宋汝窑和高丽青瓷的关系,也记载在1124年由徐兢所著的《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一书中。1123年,以“人船礼物官”身分,随团出使韩国高丽的徐兢,回国之后将他在高丽所见所闻集结成《宣和奉使高丽图经》。书中指出“翡色香炉”正是他在高丽王宫中所见到最为“精绝”之物。而其他的青瓷多数相似于“越州古秘色”和“汝州新窑器”,一语道出北宋窑业和高丽青瓷的交流。
釉色上,此件作品和故瓷9827极为相似,然而清高宗乾隆皇帝却在底部题刻的御制诗中,将之视为两个不同窑口的产品。他以为故瓷8284是官窑,而故瓷9827却是北宋汝窑。(余佩瑾)
北宋汝窑青瓷无纹水仙盆 高6.7厘米 口径16.4厘米 口横23厘米 底纵12.9厘米 底横19.3厘米 故瓷017851
底款清高宗乾隆皇帝御制诗:“官窑莫辨宋还唐,火气都无有葆光,便是讹传猧食器,蹴秤却识豢恩偿,龙脑香薰蜀锦裾,华清无事饲康居,乱碁解释三郎急,谁识黄碁正不如。”
国立故宫博物院典藏五件水仙盆,其中一件疑为清朝仿品,故不在此次展出之列。其余四件作品皆为北宋汝窑。今因展览所需,将之拆成两个展区陈列,其中三件置于第一单元中,一件置于第四单元以与出土的支烧垫圈相对照。
三件水仙盆中,故瓷17851器表釉色均润,通体无纹,堪称传世仅有。对照文献记载,无纹水仙盆釉质足以呼应明代鉴赏家曹昭在《格古要论》中以为:“汝窑有蟹爪纹者真,无纹者尤好”的评鉴。然而1935年,当中国艺术国际展览会在伦敦举办时,策展人之一的大卫德爵士曾因此无纹水仙盆过于完好,而转引《江西通志》中唐英《陶务序略纪事碑记》的记载,提出该件作品或是清雍正时期仿品的看法。
关于此,清宫《活计清档》的记载中,倒是出现一件“无冰裂纹圆笔洗”的汝窑,同样的,2000年的地下考古发掘报告中,也记载窑址出土一些釉表没有开片纹路的标本和残件,而且器型相当多样,涵盖盘、瓶、洗、盏托、器盖等各种样式。在此之下,不由得令人以为汝窑器表出现无纹,或不尽如想像中的特别,无纹或是产烧过程中不易出现的品类,却也不是不可能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