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说》载:“陶至唐而盛矣,……至唐始尚窑器。”强国唐朝,国力大增,经济振兴,而体现在陶瓷领域更令世人刮目相看。南越北邢、唐三彩,各类花瓷应运而生,名声鹊起。今河北省临城(一作内邱)邢窑,即诞生于隋末唐初,至唐开元、贞元时期,其规模已是相当可观。工艺精细,品种繁多,时为社会家庭所必需而不能不备。李肇《唐国史补》记载当时邢窑盛况及其影响:“内邱白瓷瓯,端溪紫石砚,天下无贵贱通用之。”邢窑非定窑之直接前身,而邢窑却直接影响和间接扶持了定窑,使定窑能以超凡之神姿标新领异于当时陶瓷业。至宋时,邢窑之名已被定窑之势所掩。邢窑属中国白瓷之鼻祖,是最早迎着历史风雨和人为障碍而改造物质并获得成功者。使土石之躯化为晶莹之魂,开天辟地第一次。人们发现邢瓷之细白润泽的釉面上,隐隐暗递着淡淡的黄韵,初生活灵之象,故世称邢窑“类银”、“类雪”。这并非诗,而是真切的形象概括。至此,邢窑刷新了历史记录,建立了白瓷体系。
继承邢窑,超越邢窑。定窑创造者在邢窑之优良基础上,驱散怀抱,大胆畅想,进行了全方位、多侧面的探讨。首先在釉色灵动效果上,努力打破邢白的沉寂,使其更具有跳跃感,使活灵之象更臻奇妙。终于,一种白中泛青、泛黄,如晨雪、若凝乳,胜瑜琦之透亮,有天工之胜慨,与世殊伦的定窑釉色诞生了。作品宛如出水芙蓉,立世固卓尔不群,因此风靡整个神州而形成庞大之定窑系。当然,在古定遗址寻觅中,不时见到一些釉面呈青灰色的残片,可以认定,这纯属于氧化焰烧成史上的偶像现象,即氧化焰烧成气氛中带进了还原气氛。所谓“带进”是指烧窑工在操作过程中的习惯做法,是不经意的,更是难以尽善的。因为在唐宋时期,窑炉一般较小,构造较简单,以直焰窑为多见,也即我们所说的“馒头窑”。由于它原始性较强,焰火在炉堂内的氧化过程难以在一定时间内顺利完成,往往容易形成焰火的还原气氛,或称之为弱还原气氛。这种氧化焰烧成气氛中参人和带进了还原气氛,有时是局部的,有时是全部的。在古代定窑烧成史上,这已成为一种普遍性。
在定窑烧成气氛问题上,笔者原认为唐、五代时期一直烧氧化焰,北宋早期或中期烧过一段弱还原焰。后经过反复考察、研究认定:由于北方气候之原因,不利于产品在窑体内进行充分的还原过程,釉面常出现青灰过重或局部产生青灰色斑块的情况。因此说,在北方定窑烧还原焰是失败的。研究北宋早期定窑烧成的还原现象,不过是氧化焰烧成史上的偶然性。正是这种偶然和弱还原气氛,才从根本上改变和强调釉面的晶莹度及对产品的装饰效果。
邢窑及定窑早期(五代以前),均曾使用陶衣。胎质的粗与细,均可感其釉面润洁,瓷质紧密硬朗。形多粗犷大气,器多玉璧底。这正是定窑承袭邢窑的一个鲜明的例证。在其窑具方面更是如此,定窑早期所使用的匣钵和垫砖,包括三脚垫片同邢窑又是极其相似。北宋以来,盘、碗覆烧工艺的研制成功和利用,仰烧历史基本结束(瓶罐类、人物类及个别盘碗类除外),垫砖、三脚垫片逐渐消失。从此,定窑窑具的创新改革便与邢窑窑具的基本特征拉开距离,定窑终于走出传统,形成了自己的特色。
定窑产品,一立世即以清新之气而形成面对社会和市场、面对当时诸名窑的全新格局。定窑在强调自我的同时,形制上一反隋唐以来的磅礴、厚重、雄浑之气象,而是从雅典、清秀、奇逸领域找突破口。宋代梅瓶、盘、碗皆呈挺拔俊美,如舞蹈之轻盈,如剑侠之潇洒,赋予形制以淋漓尽致之时代美感。据傅振伦先生称苏东坡有诗曰:“若把梅瓶比西子,曲直刚柔总相宜。”看来,宋代梅瓶确乎已达到超凡之形制。玉壶春瓶向为历代诸窑所仿效,唐以来,宋以后各窑口多有佳制。尤其明清以来制品,别出心裁,除形制外,在器壁上大作装饰文章。无论如何去堆砌装饰,其形制之佳丽程度终难胜过定窑。定窑玉壶春瓶,腹甚饱满;足呈方状,讲求直立;从腹顺上渐瘦至颈部长长一段,平缓顺畅;至口部则如孔雀开屏,徐徐而展。形式上虽不乏足重头轻之感,而视觉上却满带亭亭玉立之姿。可谓,体态盈盈,令人不暇忘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