定窑是中国宋代五大名窑之一。定窑瓷器产地在河北省曲阳县,因曲阳古代属定州所辖,故所产瓷器为定瓷。定窑创烧于唐,兴于北宋,衰于元,是中国北方烧造几代而影响深远的一个瓷窑体系。以生产“白如玉、薄如纸、声如磬”的白瓷而名闻世界,曾被进贡宫廷作为御用品。历史上的宋金之战,遂使风靡天下的定瓷毁于一旦。从此,这一瓷中瑰宝香消玉殒,淹没在800年历史长河中。
1972年,周恩来总理在北京会见日本首相田中角荣,提到中国定瓷一事。在周总理关怀下,中断了800年之久的定瓷得到了新生。
1972年以来,在周总理关怀下,定窑开始着力恢复,陈文增先生就是这一时期涌现出的定窑研究领域的代表人物。陈先生从事定窑研制生产20余年,先后于《中国陶瓷》、《河北陶瓷》等一些国家级刊物中发表论文10多篇,定瓷作品屡获国家级大奖。现为河北省曲阳定瓷有限公司总经理、高级工艺美术师,中国古陶瓷研究会会员,享受政府津贴优秀专家,河北大学、河北师范大学兼职教授。由此而知,在他手中能有一部40余万字《定窑研究》论著问世,也就不足为怪了。
陈文增先生研究定窑成绩卓著,在中国古陶瓷界早已闻名遐迩。第一次与陈先生见面是1997年10月在石家庄召开的中国古陶瓷研究会年会上。在那次接触中,我发现他不多说话,很沉稳,属内向性格,但却透露着睿智和刚毅,这是我对他最初的印象。没隔几年,他把一摞厚厚的《定窑研究》书稿寄到我的案头。读《定窑研究》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定窑文化气息,从中感觉到研究者的艰辛以及技术与工艺的沉甸甸的分量。因而更加钦佩陈先生非凡的艺术才华和坚强毅力。当前各种陶瓷书籍可谓不少,但大多属考证沿革与鉴定鉴赏之类。而陈先生所著《定窑研究》则着重工艺技术、生产制作。内容涉猎定窑古今生产诸工序,且论述严谨、见解独到。尤其作者能站在中国大文化的历史高度,纵论定窑今昔变化,远瞻定窑未来科技发展,具有不可估量的史料价值和艺术参照。是一部难得的好书。
《定窑研究》通过试制生产,总结出一系列工艺理论,其引古论今,考证翔实,文字严谨,敢于否定本本和提出自己的观点。在荒芜浩大的古定窑址,陈先生铁靴踏破,揣摸推敲,并经百以千计的试验,终于弄明白了宋代定窑在窑具设计、装窑烧窑及仰烧覆烧等方面的诸多问题(见《定窑匣钵、架支设计艺术及其功用》)。在定窑烧技上,陈先生提出不同产品之科学的烧成曲线,认为这个烧成曲线必须符合产品自身的烧成规律,规定了烧成的缓烧、速烧、恒烧三大阶段的特性和烧成技巧。提出“定窑烧成按照自身特性,建立起一种规范。首先依所具有的最高熔点为限制,焰火有效控制在这个极限之下”(见《定窑窑炉及烧成艺术》)。关于色定问题,陈先生不囿成法,能于众说纷纭中探索其科技与艺术真理。有学者认为,黑定、紫定、红定为专门釉色配方形成,而陈先生根据反复实践提出,“世传黑定、紫定、红定之说,并非色定中有这专门釉色(配方),而均为特定烧成气氛条件下的黑釉窑变”(见《定窑概论·火烧三昧》)。
陈文增先生从研究分析入手,以古代定窑艺术验证当代定窑风格。在《定窑丛考》中,陈先生对庞大的定窑遗址进行了踏勘和考证。提出宋代定窑是“官民同步发展”时期,从而形成宋代定窑的鼎盛和繁荣,并对宋代成型工艺之“拉坯成型”、“刻花手”等进行了研究和民间调查。在《定窑文化特征及工艺形成》中,有条有理、全面深刻地提出和解释了定窑呈色、淋釉(泪痕)、刀线、芒口、手工味、豁口、跳刀纹等一系列工艺与技术问题,从而印证和演绎出当代定窑生产的诸工艺技法,从实践和理论上与古定窑得以殊途同归,获得定窑艺术风格的统一。
宋代定窑之所以能独领风骚,并享誉海内外,在于它有着其他窑口所无法比拟的优势。在长期的研究实践中,陈先生提出了“定窑形、声、色”三大艺术特质的理论。“形”指定窑造型风范;“声”指器物在敲击下发出的动听悦耳的韵律;“色”则是定窑特有的“泛青”、“泛黄”的乳色白。其《定窑形制特征及艺术趋向》、《定窑瓷器声韵美的艺术形成》、《定窑白瓷美的艺术内涵》三篇力作全面深入地阐述了定窑艺术特色及其成因,个性化、艺术化地再现了定窑陶瓷的综合美和高雅美。
三把刻花刀(自下而上:单线刀、双线刀、组线刀)
作为定窑工艺美术传承,陈先生的刻花艺术是不容忽略的。早在1980年,他就在其《定窑刻花艺术》一文中,第一次披露所创造的刻花刀具,并命名为单线刀、双线刀、组线刀。他的刻花作品用刀神逸、线条劲健、形象多变。其刻花速度惊人,且不打草稿。更重要的是为继往开来,总结出了一整套刻花理论。“定窑刻花……使用的是外斜刀法,即刻刀沿着所表现形象的外轮廓运动,刀行形外,以线托形。”古代定窑,刻花占很大比例,陈先生考证在70%以上。可知当时刻花队伍是非常庞大的。但当时是否也有类似的理论指导,时间已历几代烽烟,改朝换代,当时境况不好意料。然而,千年之后陈先生第一次把它总结出来并经验证无误。“刀行形外,以线托形”,从此成为定窑刻花的经典理论。定窑印花,“是预制陶范,然后拉坯进行拍印,其次才是入窑烧制等。它是集多种工艺美术技巧于一身,是定窑材质美与文化艺术本质的有机结合和完美展示。”《定窑印花工艺及产品优势》一文叙述周全,层次分明,既有艺术的发挥性,又备于工艺的可操作性。
历史是前进的,文化是日新的。定窑恢复以后,摆在定窑人面前的重要任务是定窑发展问题。定窑走向何处去?这是历史的问卷。固守前人,原地踏步,以仿制为最终目的是没有出路的。《定窑“古、新、奇”三字发展战略定位》一文,对这个问题作了深入研究分析和解答:“以仿为手段、新为目标,只有“新”字才是历史(定窑)发展的真正命题和永恒的主题。”同时在《定瓷科技发展管窥》中呼吁:“让定瓷典雅之风范,从收藏家柜子里,从博物馆展窗里走出来,进入家庭、进人民间,走向整个世界”,“使繁衍几百年的手工制作由机械化来完成”的惊人设想。站在当代和历史的高度提出与认识这一问题,可谓见微知著,继往开来。
2001年3月11日,国务院新闻办公室国际局副局长王国泰先生(左)受上海大世界吉尼斯总部委托给陈文增大师颁发“世界吉尼斯之最”证书。
《定窑研究》一书的问世,揭开了定窑艺术、生产之谜。提供了可资借鉴的工艺理论,指明了未来定窑的发展趋势和方向。“日用美术定窑陶瓷”以及“色釉研究”、“印花工艺”等业已通过国家有关部门鉴定,为定窑研究的重要成果。《定窑研究》从古定窑考证入手,同时运用唯物主义史观对定瓷研究史、铭文、鉴定、美学等均予以纵深探索。其次,收录了陈先生咏定窑诗词百首。诗与文、诗与瓷的相互融通映照,更能促进我们对定窑的全面理解。陈先生不仅是定窑工艺美术大师,又是著名诗词家和书法家,号“凿壁堂主人”,自幼以历史上名人凿壁自励,卧薪尝胆,自强不息。历40年之潜心研习,于诗词、书法方面有很深造诣,据说他正在创作瓷、诗、书三联艺术作品,准备申请“世界基尼斯”,果真得以批准,那在世界陶瓷艺术史上是前所未有的。
陈先生具有深厚的文学功底和语言驾驭能力。因此,《定窑研究》不论行文缀字、说古论今均不失鸿博之见及蜚然文采。科技与工艺性著作,专业性较强,容易坠人模式化语言,常见为枯燥、呆板及直白的说教。一般情况下,非专业人员难以卒读。陈先生《定窑研究》语言文白相间,跌宕有致,阐说艺术合情人理,使人能一口气读下去,思之有无穷回味。这不妨说是《定窑研究》一书的一个鲜明的语言特色。
历史上的定窑,以宋为鼎盛时期,其间为皇宫烧造了难以数计的御用瓷品。更有大批大批的外销瓷器从定州集起,通过丝绸之路走向国外。然而,由于历史上陶瓷制作者社会地位原因,没有专门著作流传,直到晚清以来,有关书籍才陆续面世。定窑方面的著述,一直是个空白。《定窑研究》一书的出版发行,确如千年时空中一声晴天霹雳,送来定窑研究与发展的新的生机。它是定窑历史文化的总结,又是定窑科技与艺术的总结。它对于振兴中华民族优秀的陶瓷文化,推动社会两个文明建设,促进和加强定瓷的推陈出新,使定窑走出国门、推向世界,都将起到重大作用。
值此《定窑研究》一书出版之际,承陈文增先生不弃,要我为该书作序,因不揣冒昧,聊赘数言。谬误之处,敬请指正。谨序。
中国古陶瓷研究会会长叶文程 1999年8月20日于厦门大学海滨东区14-20l读书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