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公巷窑址的发现要晚于宝丰县清凉寺的汝窑窑址,直到2000年才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汝州老城区被发现。
清凉寺汝窑窑址位于平顶山市管辖的宝丰县境内,而张公巷窑址则位于汝州市的老城区。张公巷窑与清凉寺窑地理位置相近,两窑相距大约20公里,都是位于古代的汝州境内。那么,除了清凉寺的汝窑,在宋代的汝州地域,是否还存在着另一处专为宋徽宗定制的官方窑口呢?甚至有学术观点认为,从清凉寺汝窑、张公巷窑和南宋杭州老虎洞官窑三者的关系来看,张公巷窑很有可能就是从未发现窑址的神秘的北宋官窑!历史的真相究竟是怎样的呢?
相较宝丰清凉寺窑的声名远播,张公巷窑尽管地处汝州闹市,却显得要静寂的多,沿街并没有标识,若不是刻意寻访,很难在诸多民宅中觅得。因为深藏闹市,窑址中心区面积约3600平方米,基本都压在居民区和城区道路下,勘探工作进展缓慢。2000年张公巷窑偶然发现于一处民宅改建,2000年——2004年,河南文物考古研究所先后三次对此进行小范围的考古发掘,发掘面积共189平方米,发现窑炉、作坊遗址,获得窑具、瓷片标本等近万件。
穿越近千年的土层,我们依旧清晰可见坑中掩埋的大量青瓷片。
这种有意识地挖坑集中掩埋残次品的做法,不见于宝丰清凉寺汝窑中心烧造区 ,而见于杭州老虎洞窑,被认为是官窑处理废弃品的方法。同时,汝州张公巷窑生产的青釉瓷器,造型端庄大方,制作工艺精细,显然不是一般的民间用瓷 。因此,汝州张公巷窑场的性质应属官窑 。
——孙新民《汝窑张公巷的发现与认识》
在张公巷窑址发现的匣钵相比较汝州地区其他临汝窑口的匣钵精细的多,成为认定张公巷窑具有官造背景的又一个现场证据。
张公巷窑址出土的匣钵,品种多样,制作普遍精良、规整,每件匣钵的底部和边沿处都有碱土,其目的是防止匣钵粘连,增加匣钵使用次数。匣钵使用次数越多,产品成色越好,成本越低,并能防止产品落渣。其桶式匣钵底部往往有圆孔,这些圆孔起到缩小窑内温差和提高产品的成品率的作用。汝州四乡遍布临汝窑,其匣钵制作粗糙,品种单一,基本上都是装碗用的漏斗式匣钵。而张公巷的匣钵和临汝窑匣钵完全是不同风格,显然是官办窑场。
——朱文立、朱宇峰《张公巷汝官窑及前期窑址的发现》
学界对于张公巷窑址为“官窑”背景已经基本达成共识,汝州市文庙的汝瓷博物馆馆藏张公巷窑出土的青釉标本。
河南文物考古研究所研究员孙新民比较了汝窑和张公巷窑的几点异同:
其一,相较汝窑的香灰色胎,张公巷窑青瓷胎色泛白,胎体也较薄;
其二,汝窑中支烧的器物以外裹足为主,支钉细长如芝麻状,张公巷窑瓷器多为平直圈足,外裹足者较少,支钉呈圆形的小米粒状,支钉数量既有单数也有双数;
其三,汝窑瓷器的釉色呈纯正的天青色,汝窑器物表面的开片分为两种,一种为冰裂纹,另一种呈鱼鳞状。张公巷窑瓷器的釉色浅淡,釉面玻璃质感较强,手触有光滑感,器物表面的开片较汝窑瓷器细碎、显著;
其四,两者的器形也有所不同。张公巷窑的盘口细颈瓶、鹅颈鼓腹瓶、堆塑莲纹熏炉、套盒、盏托等不少器形, 与汝窑同类瓷器均有一定的差异;而花口折腹圈足盘、葵口折沿平底盘、椭圆形圈足盘、四方平底盘和敞口小壶等器形,则为汝窑所不见。
北京故宫吕成龙先生则认为,目前所见张公巷窑青瓷的造型有碗、盘、碟、盆、洗、壶、瓶、熏炉、盏托、罍子、枕、器盖等。汝窑青瓷中常见的钵、盒、凸弦纹三足樽等,在张公巷窑青瓷中尚未发现,这或许与张公巷窑遗址发掘面积的局限性有关。
同时,吕成龙先生在撰文中引述了张公巷青瓷和汝窑瓷片经过科学鉴定后的不同:
“科技工作者对汝州市张公巷窑青瓷和宝丰县清凉寺村汝窑青瓷进行测试分析后发现,二者胎、釉的化学组成存在较明显差异。主要表现在:张公巷窑青瓷胎的化学组成呈现高铝低铁、钛特征,这可能是张公巷窑青瓷胎体可以做的相对较薄和胎体颜色较浅的原因之一。在釉中硅含量方面,张公巷窑青瓷釉高于清凉寺村汝窑青瓷釉;在釉中铝、镁和钙含量方面,张公巷窑青瓷釉均低于清凉寺村汝窑青瓷釉。”
日本东京国立博物馆展出的一件青瓷盘(东京国立的展览将其定为北宋汝窑,日本私人收藏)
由于张公巷窑在2000年后才被发掘,并且窑址的挖掘研究工作还有很多没有完成,加上极少有传世的整器,因此学术界对于张公巷窑青瓷的研究仍然显得有一些不足。在如今世界各大博物馆中,大约只有大英博物馆的一件近乎完整的亚历山大碗被普遍认定为张公巷窑青瓷。
此碗原为英国银行家及艺术收藏家威廉·克莱尔利·亚历山大(1840-1916)之旧藏,由其后人于1920年捐赠给大英博物馆,因此而得名“亚历山大碗”。
张公巷窑青釉器盖
张公巷窑青釉盏托(残)
张公巷窑青釉碗(残)
对于张公巷窑是否就是北宋官窑,目前学界有着极大的争议。持张公巷窑是北宋官窑一说:
2001年和2004年发掘出土了大量素烧瓷片,素烧瓷片的大量存在正符合北宋时期的官窑烧造是遵从宫廷“有命则烧,无命则止”的规定,即平时将产品素烧好,放置留存,等候宫廷下令才再行烧造。在金兵即将占领时,这些待烧产品来不及烧制成瓷,所以全部打碎就地掩埋。发现地点、青瓷片的品质和素烧瓷片的存放等方面充分说明,张公巷窑乃是北宋时期的官窑窑址。关于其烧造年代,依南宋《坦斋笔衡》的记载“政和间京师自置窑烧造,名曰官窑”推测,当始于政和(1111~1118年),烧造了16年。
——汝瓷博物馆朱文立《再说汝窑张公巷》
2001年我第一次到汝州看到张公巷窑址就认识到了它的重要性,看了出土的碎片,很希望能进一步发掘。我为今天终于看到发掘而感到非常高兴。围绕张公巷最主要的是年代问题,通过看其造型、釉胎,进行成分分析,得出的结论不是随便简单地说是官窑的东西。在年代确定上有两条,一是传承问题,从清凉寺到张公巷再到南宋官窑,有其传承的关系。二是使用者的问题。其产地、场地不一样,从瓷片器型上看,作为官窑它能代表皇帝的审美品位,反映了新一代皇帝的审美观点,从釉色、胎土、造型气势上和徽宗皇帝审美品位是合拍的。2001年我看到时,就推断至少是金代以前的。如果说是官窑,只有北宋才有,不可能是金官窑,金皇帝没这个品位。张公巷是北宋官窑这个结论是非常非常肯定的。
——伊藤郁太郎(日本大阪市立东洋陶瓷美术馆馆长、日本著名古陶瓷专家)
从张公巷窑址出土的器物造型看,特别是折腰碗等继承了晚唐的风格,特别追求形式美,在当时是风行的,我判断应是北宋的,具有唐、宋窑的特征。要进一步弄清北宋官窑,找到完整的器物还要进一步发掘,进一步确定其年代。
——耿宝昌(中国古陶瓷学会名誉会长、故宫博物院研究员)
持张公巷窑为金元时期窑场一说:
最关键的问题是时代的断定 , 比 T4 ④层时代要早的 T4 ⑤层中出土有许多金代中后期的遗物。则第4层的时代肯定要晚到金代中期以后,根据笔者对地层中出土的青瓷以外器物的观察,其时代甚至可以晚到蒙古时期到元代前期。H88开口于4B层下,“打破南部第5层”其时代势必晚于“形成时间不早于金代”的第5层,即H88最早也是金代的,排除了是《坦斋笔衡》中记载的“政和间,京师自置窑烧造,名曰官窑”的北宋官窑的可能性。……尽管H101开口在第5层之下 , 但也没有证据可以早到北宋。因此发掘者报告:“张公巷窑烧造青瓷的年代大致在北宋末到元代初年”。而实际上其定为北宋末的依据是非常薄弱的。
——北京大学中国考古学研究中心教授 秦大树《宋代官窑的主要特点——兼谈元汝州青瓷器》
持不存在北宋官窑一说:
故宫博物院研究员李辉柄认为北宋官窑并不存在,官窑就是汝窑,因为汝窑的年代也在北宋晚期,皇家没有必要设两个窑址,再说开封没有瓷土和釉料,不具备烧造瓷器的基本条件, 河南的窑址都分布在京广线以东有煤、有水、有釉料的浅山区。
——桂娟:《张公巷就是专家苦苦追寻的北宋官窑?》
谜一般的张公巷窑,期待未来的考古学术发现给我们带来更多的惊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