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
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杯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李叔同《送别》
一曲《送别》唱到今天,激起人们多少往日情怀!昔人已去,我们的缅怀和纪念,总有淡去的一天。然而他的一生的传奇,却永远不会老去。
他曾是天津巨富李家的三公子,后是杭州虎跑寺中断却红尘的僧人。他俗名李叔同,法号弘一法师。他的一生都在“求真、求善、求美”,一生都在进行心灵和精神的探险。而他也确实做到了,最后铅华洗尽,返璞归真,一颗心历尽了世间的奢华百态依旧清澈如水。
悲喜交集
1942年秋,弘一法师在福建泉州不二祠温陵养老院圆寂,临终之前,他留下绝笔“悲欣交集”。这四字与其说是他彼时的心境,不如说是李叔同为自己的艺术和人生作的注脚,悲欣交集中,他走完了他绚烂至极、复又归于平淡的一生。
叔同,本名李文涛,字叔同,作为“二十文章惊海内”的大师,李叔同集诗、词、书画、篆刻、音乐、戏剧、文学等于一身。他在多个领域,都首开中华灿烂文化艺术之先河。他是第一个向中国传播西方音乐的先驱者,他创作的《送别歌》历经几十年传唱经久不衰。他是中国第一个开创裸体写生的教师。另外,他还是中国话剧的鼻祖。用他的弟子丰子恺的话说:“文艺的园地,差不多被他走遍了。”而他在皈依佛门之后,则一洗铅华,笃志苦行,成为世人景仰的一代佛教宗师。
从追求戏剧、音乐、书画、辞章的绚烂妙趣,一变而为持守律宗苛严的戒律,翩翩公子忽成青灯黄卷终老一生的僧人,两段人生轨迹似乎两重天地。在他,却似乎是必然。
他传奇的一生,是不断自我超越、自我升华的一生。即使皈依佛门,也不是“走投无路,遁入空门”,而是痛感于众生疾苦,为了人生之根本问题“行大丈夫事”的。所以我们在法师的尘缘之中,更多看到的是一丝一毫不肯苟且的做人态度,是“救护国家”的火热心肠,是对生命的无限热爱与悲悯……
爱,就是慈悲
1918年,农历的正月十五,李叔同正式皈依佛门。剃度几个星期后,他的妻子携幼子千里迢迢从上海赶到杭州灵隐寺,抱着最后的一线希望,劝说丈夫切莫弃她出家。然而李叔同决心已定,连寺门都没有让妻子和孩子进,他的妻子知道已挽不回丈夫的心,便要与他见最后一面。
清晨,薄雾西湖,两舟相向。李叔同的妻子:“叔同——”李叔同:“请叫我弘一”。妻子:“弘一法师,请告诉我什么是爱?”李叔同:“爱,就是慈悲。”
这是他的爱,而他也确实以自己的方式,诠释了这份慈悲的爱。读他出家前写给妻子的信,有情与无情,根本无需多说,因为,他的爱太大,他把爱给了世人,给了这个世界,所以无法把爱再给一个人。
无论是是“怜虫摇椅”,还是那棵起死回生的树,都是慈悲的表达,都是他对爱这个世界的方式。
人生三层楼
李叔同的得意弟子、著名画家丰子恺先生曾把人生分作三层来分析大师。
物质生活是第一层,精神生活是第二层,灵魂生活是第三层。物质生活就是衣食,精神生活就是学术文艺,灵魂就是宗教。
有些人一生都安住在第一层,有些人最多到达第二层,还有些人,未进过第二层便直接进入了第三层,而真正一步一步走上三层的人很少,弘一法师便是一个。
他的做人做事从来都做的彻底。早年对母尽孝,对妻子尽爱,安住在第一层楼中。中年专心研究学术,发挥多方面的天才,便是迁居二层楼了。然而强大的‘人生欲’不能使他满足于二层楼,于是爬上三层楼去,做和尚,修净土,研戒律。
李叔同一生63年,在俗39年,在佛24年。观其一生,半为艺术,半为佛。其一生光明磊落,潇洒飘逸。他不要当什么奇珍和明月,真实如他,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心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