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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工艺美术大师陈扬龙的艺术人生——童年






[日期:2012-11-16] 来源:陈扬龙艺术工作室提供  作者:陈扬龙口述 [字体: ]

     


      收到文化部的编辑同志的邀请,让我谈一些关于我的创作生活和体会。我是一个陶瓷工作者,要我画似乎倒容易,要我写,我就感到不知如何谈起。是的,我画了许多陶瓷作品,这些作品是我个人多年来在创作过程中的试探,也许像许多人说这里有我的风格,但这些都不能说是成熟的作品。

      我的家乡醴陵在湖南省东部,这里从东汉起制陶已有2000多年的历史,享有“瓷都”的美誉。1941年我出生在县城渌水北岸的姜湾,是当时醴陵瓷器出口最大的集散码头,也是瓷业最集中的地方。清末民国时任内阁总理的熊希龄开办的瓷业学堂和湖南瓷业公司,就设在姜湾,并在那里创制出了名扬天下的釉下五彩瓷。
      我出生后不久,母亲身体不好,只好把我放在乡下的外婆家带大。外婆家的小山村,尽管谈不上优美迷人,然而却有着良好的生态环境。放眼望去是是无尽的田野树丛、山花野草,破晓的鸡鸣、落日的炊烟,那时也经常常随小伙伴们上山砍柴,打猪草,采摘野果,经常将捉到的小昆虫如蜻蜓、螳螂、小瓢虫和那些野花小草,描绘下来,令小伙伴们羡慕不已。儿时对这种淳朴而平凡的乡村生活充满了喜爱。五六岁时,就会将将自己的兴趣和感觉拿铅笔记录下来,这也为日后的写生打下了基础。
      7岁时要回城里上小学,就离开了外婆家。念书时成绩一般,但我最爱上的课是美术和地理。老师教我们画地图,全班属我的地图画的最好。在我家的古街上有一位老艺人时常给人画肖像,是用炭精粉画的,放学后我常去他那里看他画像。后来我将攒积下来五毛钱交给老人家请他教我画头像,算是第一次拜师学艺吧。那时也没有美术资料,常常捡起大人们烟盒里的人物画片拿来临摹,还用蜡笔、水彩颜料来上色,画完后贴在外婆家的堂屋里,客人看到我的“作品”总是赞不绝口/。这种鼓励在我幼小的心灵中留下了深刻印象,也大大增强了我对绘画的兴趣。

      我的祖辈世代务农,在父亲少时,醴陵城内渐渐出现很多陶瓷作坊。父亲从小勤奋多思,不仅会唱戏,而且还有一身好功夫,力气也特别大,十几岁时父亲同兄弟六人先后跟着堂叔公在城里学习烧窑,属父亲技术最好。父亲不仅能烧一手好窑,他还能建窑。那时柴窑的高度大约1.5米,后来父亲为了提高产量大胆建了一个3米高的大窑,窑内的空间大大增大,对烧窑的火候、窑温、窑内的气氛都是很大的挑战,父亲克服了很多困难最终还是成功了,之后各个瓷厂纷纷效仿。出窑后瓷器若有问题,父亲还能很准确的分析原因,并能找到解决的办法,后来在县里渐渐有了名气,大家都称他“窑郎中”。
      五十年代后期,中央轻工部在醴陵开展改窑试点工作,为给党和国家领导人烧制釉下五彩瓷器做好关键性的改进工程,父亲尝试着由柴窑改煤窑的大胆创新,试验成功,在全国的影响很大,这个项目当时获得了全国劳动奖章。
      我三岁时家里就有一个小作坊叫“陈记华盛瓷厂”,一边住家,一边生产,主要做日用瓷。念小学时,父亲常常带着我一起烧窑,希望长大后我能够接他的班。小学毕业后我跟着父亲烧了一年窑。后来父亲常被各厂请去做烧窑的技术指导,在一次工作中因窑温过高,窑内缺氧,结束了他年轻的生命,那一年我19岁。
      父亲在我儿时的印象中,虽然算不上大英雄,却是我非常敬重的一个榜样。在与父亲的生活中对陶瓷耳濡目染,粗浅的了解了一些瓷器的制作技术,而影响我更深远则是父亲“生于斯,死于斯,奉献于斯”的精神品格。

      因为战乱,釉下五彩瓷生产曾一度中断20余年,釉下五彩技艺濒临灭绝。新中国成立后,醴陵瓷业面临百废待新的艰难困境,瓷业艺人散落各方,政府决心重振醴陵瓷业。1956年,组建不久的醴陵县陶瓷研究所,急切的等待着釉下五彩瓷的复兴,在当时技术员林家湖先生的不懈努力下,终于从醴陵乡下请出唯一健在的釉下五彩瓷老艺人吴寿祺,并招收第一批学员,15岁那年我以优秀的成绩有幸被录取,在先生门下学习釉下彩绘技艺。
      先生是民国初湖南瓷业学堂的艺徒,也就在他们的手中,创制了名扬天下的釉下五彩瓷。由于长期的战乱和瓷业的凋败,早期的瓷业艺人所剩无几。先生为我们传艺也近古稀之年,他将手艺传给后辈可以说是釉下五彩瓷的劫后重生,醴陵瓷业之大幸。他对学徒向来亲切、耐心,传授技艺更是毫无保留。刚进去教我们画的是白描,先生的铁线描风格独特,当时仅以一张白描就被收为中国美术家协会会员。
      学徒们在先生的教导下学习中都很勤奋,我不算是最好的,却是最刻苦的。为了提高技艺,我用了一笔在当时对我来说很大的花费,3块2毛钱买了一本《陈子奋白描》日夜研读。陈子奋的花卉多是从写生中来,这对我启发很大。为了对花卉生长结构、姿态能更加理解,我决定去写生。每天天蒙蒙亮就出去,画完一张写生稿再去上班,晚上下了班又整理写生画稿直到深夜,反复揣摩,尽心整理,直到自己满意为止,坚持了很长一段时间,也逐渐提高了自己的写生能力。经先生亲传的艺徒,后来多数都成为醴陵瓷业发展的骨干力量。

      1957年,所里组织我和唐锡怀、黄瑞祺等到景德镇陶瓷研究所学习。我被安排在王步老先生门下学习青花技艺。王步先生是德高望重的老前辈,每天我都跟先生倒茶水、清理房间,观摩先生的绘制。先生作画时构思敏捷,运笔刚劲自如,达到了神形兼备的艺术境界,使我内心里充满无限的景仰。老先生待人也很谦逊,虽然我们还是小学童,但他也没有一点大家的架子,还时常跟我们谈谈他的故事。言谈中他的生活阅历、思想感情、艺术修养,正如国画大师李苦禅所说“你的修养有多深,你的画就有多厚”,这个“青花大王”的美誉,其功夫不仅在画内,更在画外。
 在景德镇的这三个月里,我渐渐的熟悉了釉下青花的绘制技法,同时先生们的高尚情操和人格魅力也在我心里埋下了一个深深的种子。

      在我的人生中,有两件事对我的一生影响很大。
      1957年研究所全体职工下乡支农,我们新进来的学员们非常高兴能同所有老师傅们一同集体劳动。大家都坐在同一条船上。老师傅们也和我们谈笑风生,当时肖邦建老师语重心长的跟围坐在一起的新学员说:“你们一生是愿意平平凡凡过,还是有所作为?”这句话分量很重,船舱内一时鸦雀无声。我当时内心就受到了很大的震动,陷入了沉思之中。老师的告诫,成为我后来遇到困难激励我前进的动力。
      另一件事是,五十年代对私改造,当时划定成分的界线是:3—5个从业者为手工业,超过5人为工商业,也叫资本家。父亲开的小作坊有6个人,被划成工商业,成分不好,儿女们都受了影响。正因为这样,我感觉在仕途上是没有什么指望了,唯有学好手艺,能够养家糊口,生活安定,这也是我刻苦学艺的一个历史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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